牟晋善捧着茶盏，耷拉着眼皮沉吟许久，最后歉意地道：“东翁恕我愚钝，我也猜不透。不过东翁，虞昉早早离开雍州府，对我们来说才最有利。我们屯兵在此，反倒帮了虞昉，给她上好拖延朝廷的理由。五万贯钱是大数目，接下来大楚还得赔给西梁二十万贯钱。我们屯兵不撤，大楚也有借口不付。丢了五万贯钱，陛下那边骂一骂，也就过去了。大楚拖延着二十万贯钱，都是东翁屯兵之过，陛下定会怪罪东翁。”</p>
梁恂阴沉着脸，道：“阿爹不怪，其他几人怎可能不趁火打劫。呵呵，我会回京在阿爹面前请罪，自认无能。接下来的钱，让他们来收。”</p>
牟晋善道：“此举甚妙！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让陛下好生瞧瞧，大皇子他们的本事了。”</p>
梁恂冷笑几声，当机立断道：“撤！”</p>
韩大虎蹲在城墙避风的角落，从箭洞中朝外看着西梁兵拔营离开，朝地上淬了口，骂道：“真是孬种，被晾着这些天，祖宗八代都被骂了，我还以为会打呢！”</p>
黑塔抱臂在胸前，笃定地道：“将军说过他们不敢打，他们就不敢打。将军的话，何时错过？”</p>
韩大虎呲牙笑，被寒风吹得牙齿酸，忙闭上了嘴，蹭地起身，道：“黑......徐副将，属下去准备开关口。那些商人被堵在这里，吵得很，让他们赶紧去榷场将货卖了，荷包鼓起来，嘿嘿，回来我们好收关隘钱！”</p>
黑塔木着脸道：“你去吧，别忘了将军的叮嘱。”</p>
韩大虎大声应是，大步朝墙下走去。石阶下了一半，遇到了裹得密不透风的虞昉走在前面，虞邵南紧随其后。</p>
韩大虎赶紧停下抱拳见礼，虞昉露出一双眼，点点头，声音嗡嗡道：“你跟我来，我们一道去看看西梁兵。”</p>
韩大虎忙陪着虞昉上了城墙，黑塔见她过来，眼神一亮，有意无意隔开虞邵南，高兴地道：“将军来了。西梁狗果真害怕，他们逃回老宅去了。”</p>
虞昉说是，不打也无妨，她反正备着下一招。</p>
西梁兵来回忙碌，虞昉看得很仔细，收回视线，再看向旁边立着的黑塔，韩大虎，值守的小兵。</p>
黑塔韩大虎皆穿着铁打的披甲，小兵却大多只有藤条，牛皮等披甲。</p>
“披甲太少了。”虞昉从衣袖中伸出一根手指，按了按黑塔胸前的披甲。</p>
黑塔胸口砰砰跳得飞快，刚想说话，虞昉已经收回手，望着远处的主仗，微微笑起来。</p>
很快，雍州府就有钱了，她再去乌孙骗点马，她要打造全员披精铁甲的精骑兵！</p>
第15章 </p>
破旧的驿馆前车马喧嚣，送来珍稀补品，冬日难得的菜蔬，鸡鸭鱼羊等等，驿馆上空十二时辰炊烟袅袅。</p>
养了近十日，陈弩高樟身体好转了大半。陈弩一心养病，高樟却怒不可遏。</p>
“我等奉陛下的旨意而来，却在陕州遭受不测。他们这是在打陛下的脸，是要造反！”</p>
“必须将反贼抓住，肃清天下！”</p>
李县令接到消息，便已悄然让差役去查过。天气寒冷，时值傍晚天色已暗，被劫之地偏僻，离得近的村民躲在屋中避寒，对此皆一问三不知。</p>
夜里积了雪，官道上又不时有车马经过，车马痕迹被掩盖破坏，哪还查得清楚？</p>
“府尊，这件事你看，唉，实在是棘手啊！”</p>
李县令愁得印堂犯油，抬起的手又放下，胡须已揪掉了大半，再揪下去就没了，面白无须仿若宦官，着实不雅。</p>
陶知府也愁，随着李县令一起唉声叹气：“真是流年不利，眼见就要过年了。”</p>
往年到年关时，衙门都开始变得清闲，官吏开始心无旁骛准准备年礼，过年时的酒水吃食。</p>
幸好今年的年礼备得早，已经差人送了出去。陈弩高樟来时，陶知府已经奉上了孝敬，他已差师爷回府城，再给他们准备了两份厚礼。</p>
陈弩虽不吱声，却也不劝高樟。陶知府心道只怕这份厚礼上，还得添一添。</p>
陶知府心疼了下，很快就释然了。花钱消灾，只要乌纱帽不掉，千金散尽还复来。</p>
“府尊，照着规矩，丢失了何物，衙门得记录在案，方便宜照案查明。”李县令低声道。</p>
陶知府心下了然，李县令查不清楚，他想暗中挑明两人财物来得不正，反将其一军。</p>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陶知府沉吟良久，陈弩看似两边不靠，高樟却是严相的人，最终不敢冒险。</p>
“你去提？”陶知府轻描淡写回了句，李县令立刻哑了口。</p>
“府尊，在打仗时便有流民前来陕州，这些流民定是从雍州府而来，战事已平，流民陆续归乡。发生抢劫之地，查实之后属雍州府的梁河县，当交由雍州府梁河县处理。”</p>
陶知府愣了下，斟酌着道：“梁河县向和可不好惹。”</p>
李县令眼珠一转，冷笑道：“不好惹正好，向和那厮行伍出身，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这可不是在战场上打仗，不怕他动手，只怕他不动手。”</p>
官场上你来我往，下绊子打机锋，明刀明枪那就是理亏。</p>
陶知府也实在没了法子，暗忖陈弩高樟看在厚礼的份上，默许他们此事推给雍州府。</p>
“驿馆驿卒无需担心，只要交待一句，他们半个字都不敢吐露。只方家村那群人......”陶知府慢吞吞说道。</p>
“府尊放心。”李县令眼里阴森闪过，低低道：“年关时节，非为作歹的匪徒又出来作案。这条官道恰是商人前往榷场的必经之路，抓歹徒，护着商人太平，便是尊着朝廷的旨意，让榷场重归繁荣，是下官理应之责。”</p>
陶知府耷拉着眼皮，片刻后道：“给张将军修书，这份功劳送给他。”</p>
雍州军军功赫赫，临近的陕州军一无所成。张达善年岁渐高，在军中留不了几年，削尖脑袋想捞功劳，调回兵部或枢密院做京官。虽比不过地方军手掌实权，前程却保住了。</p>
“剿匪”他做得驾轻就熟，这份功劳他肯定乐意至极。</p>
李县令眼睛一亮，抬手道：“还是得靠府尊，下官与府尊相比，便是那污泥与美玉。”</p>
陶知府抬手点了点李县令，一脸无奈责备了李县令一句，再谦虚一二，心里却很是受用。</p>
李县令岂能不知陶知府的心思，诚惶诚恐应下，两人再商议了几句，一道前去找陈弩高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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