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舍不得放手，但他必须放手，她值得更好的开始，而周荣和赵小柔的一切停在这里就很好，</p>
“胡子真扎人，刮了胡子再亲我！”</p>
以后不会再有比这更美好的回忆，</p>
剃须刀在他手里乖得像养熟的狗，枪也一样，对他来说伤人永远比爱人要顺手得多。</p>
他看到鲜红的血液滴在脚边，在下水口形成一圈又一圈妖艳夺目的漩涡</p>
……</p>
“欢迎回家！”门口的兔子妈妈高亢地嚎了一嗓子，他猛然惊醒，手腕上的血线戛然而止，停在距离桡动脉一厘米不到的位置，</p>
门是反锁的，</p>
他紧紧攥着刀片屏息凝神，直到听到复读机一样的“欢迎回家欢迎回家欢迎……”</p>
哼，看吧，他说什么来着？旧货批发市场淘换来的吧？他嗤笑一声，老太太真是穷了一辈子，有钱都不知道该怎么花。</p>
他仰头长叹一口气，唉……就差一点了，真是扫兴啊，他把带血的刀片扔回架子上，用冷水冲洗伤口，顺手扯过毛巾包住手腕，衣服也不穿，浑身滴着水就走到卧室拿出酒精，纱布和外伤药，一丝不苟地包扎好，仿佛这伤只是一次意外。</p>
之后他擦干身体和头发，像在每一个平淡的日子里那样换上干净的衣裤，走到玄关把母兔子肚子里的电池抠出来扔掉再挂回去，耳根总算清净了，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点一支烟，崽崽看到他掏打火机的瞬间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p>
呵，狼心狗肺的老东西，还挺讲究，闻到点烟味儿就抛弃主人。</p>
他叼着烟，把头靠在沙发背上，仰面朝天盯着天花板，寻思着明天，最迟后天，要把屁股底下这红艳艳的沙发套子拆掉扔了，还有卧室里的大红牡丹花床单被套，他都没眼看，随便瞟一下都觉得眼珠子火辣辣的疼，必须一起扔了。</p>
婚房，年近四十的周荣光是想想就觉得膈应，何况这房子在往后的很多年，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住了。</p>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嗡嗡地震了几下，他拿起来，有一条成功预缴费用的短信提醒，还有一条微信，言简意赅：“手术成功。”</p>
第56章 终章（二）</p>
“周叔叔，你又多了好多白头发啊！”</p>
小女孩捧着皮球，想把它扔进面前的篮筐里，可皮球脱手后直直落在她轮椅边，弹都没弹起来就慢吞吞地滚到一边去了。</p>
“因为娜娜长大了，周叔叔也老喽！”</p>
周荣捡起皮球放在小女孩怀里，把她的轮椅再往前推一点，“娜娜再试试？”</p>
小女孩点点头，举着小皮球酝酿了一会儿，使劲儿往前一扔，小皮球在篮筐边上转了两圈，最后穿过篮网掉下去，在地上软绵绵地弹了几下就不动了。</p>
“呦！真棒啊！”旁边做术前准备的护士回头冲小女孩竖了个大拇指，“咱们娜娜长大了肯定是篮球健将啊！”</p>
小女孩背对他们，盯着空荡荡的篮筐看了一会儿，回头对护士阿姨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缺了门牙的小嘴巴咧的大大的，“那张阿姨会来看我比赛吗？”</p>
“当然啦娜娜！张阿姨带上全家来看娜娜比赛！”护士阿姨的承诺让小女孩开心得脸蛋通红，她仰头看看站在身后的周叔叔，腼腆地摸摸自己光溜溜的小脑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小小心愿，“周叔叔，我也想长白头发。”</p>
“长白头发不好，”周荣避开密集的针眼，摸摸小女孩的后脑勺，之前剃过的头发又长出一层细细软软的小绒毛，只有围绕着针眼的地方寸草不生，“长白头发说明人老了，好多事都没机会做了，不像娜娜小朋友，还有好多好多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p>
娜娜仰着头，平静地望着他的眼睛，“周叔叔，可我再也不能变老了。”</p>
张护士背过身去快速抹一把眼泪，心想自己都是老太婆了怎么眼窝子还这么浅，不过她可以放心，没人发现她的狼狈。</p>
周荣垂眸看着娜娜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又笑了，“娜娜是不是不相信王伯伯周叔叔还有张阿姨？有我们在，娜娜不想变老太婆都不行，就怕到时候娜娜小朋友又要不高兴了，说自己老了丑了还变笨了，耳朵不灵了，眼神也不好，走到哪儿都遭人嫌。”</p>
娜娜听他说，想象自己佝偻着腰白发苍苍的样子，走路像小乌龟爬，想着想着就笑了，一大一小两个人笑了一阵又停下，心中苦涩无限蔓延，</p>
“周叔叔，”娜娜看着手里的小皮球，“是我自己不想治啦！真的好疼，我想做坚强的孩子，可是每天晚上都好疼好疼，崔阿姨说我会吵到她和爸爸睡觉，他们白天还要上班。”</p>
“那娜娜以后不想再看到周叔叔和张阿姨了吗？”周荣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他蹲下来，蹲在娜娜面前，伸手轻轻摸摸她的小脸蛋，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这小脸蛋肉嘟嘟的，可现在只剩一张薄薄的皮。</p>
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他找到了赵小柔，最后一次见面他已决定放弃赵小柔。</p>
“想的，娜娜想见到周叔叔和张阿姨，王伯伯好凶，但我也很想他，可是周叔叔你知道吗？崔阿姨要生小宝宝啦！爸爸说这次肯定是弟弟，爸爸说养弟弟要好多好多钱，我治病也要好多好多钱……”</p>
周荣回头望一眼门外打电话的中年男人，他刻意站得很远，捂着听筒，眉头紧锁，在原地踱来踱去，穿一件裂皮的棕色夹克，毛衣领子松松垮垮的，皮带上挂着一大串钥匙，随着他的动作丁零当啷响个不停，看那焦头烂额的样子是和对面不太愉快，</p>
哼，越穷越生，越生越穷，就这副穷样还死活要生个儿子出来，家里除了那几个破锅烂碗还有什么可继承的？垃圾。</p>
周荣冷冷地看着他，他有所察觉，立马收起怒容，弓背哈腰对周荣谄媚地笑，</p>
“周叔叔？”娜娜轻轻拉拉他的手，小声唤他，</p>
“嗯？怎么了娜娜？”周荣回头，已换上温柔的笑容，</p>
“我悄悄告诉你，我有三个新年愿望！”娜娜捂着嘴咯咯咯笑，小脸蛋红扑扑的，像在说一个不得了的秘密。</p>
“哦？说来听听？”周荣笑着搬过椅子坐在她身边，支着下巴，做出愿闻其详的样子。</p>
“第一个愿望……”娜娜低头玩着自己的小手，耳根红红的，不好意思了半天才用小得像蚊子叫一样的声音说：“我想让妈妈回家，爸爸有崔阿姨和小弟弟了，不想妈妈了，但是我很想她，就想让她悄悄地回来看我一下就好。”</p>
周荣不动声色地叹一口气，“嗯，那第二个呢？”</p>
“第二个……”娜娜抬头看着周荣，小羊般清澈的眸子亮晶晶的，“如果我可以长大的话，我要赚好多好多钱，在最贫困的山区盖一座大大的医院，用这些钱请像周叔叔和王伯伯这样好的医生，去给小朋友们看病！”</p>
呵，小丫头口气不小哦，市长都没魄力干的事儿被她给干了，周荣哑然失笑，“娜娜，你知道吗？真的愿意去贫困山区当医生的叔叔阿姨是不会要很多很多钱的，所以你不需要赚好多好多钱才能请这些叔叔阿姨，压力别太大。”</p>
“真的吗？”娜娜眼睛都亮了，说话也比刚才精神了，</p>
“当然啦，周叔叔什么骗过娜娜，”周荣想他倒还真没骗小丫头，反正该死的陈锋绝对会去，好日子过腻了的小少爷闲得发慌，最喜欢干这种身先士卒死而后已的蠢事。</p>
“还有呢？周叔叔比较想听娜娜的最后一个愿望。”周荣抬腕看一下表，时间差不多了，等一下该去做准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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