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退两步远观这幅画,神情眷恋,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p>
「男人啊,都想拯救,也都想摧毁,她第一次让我感到灵魂的挣扎。」</p>
他说着缓缓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凝视周荣的眼睛,</p>
「周医生,你挣扎过吗?」</p>
他没有等来周荣的答案,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一味唉声叹气,</p>
「唉,可惜啊,周医生,我还是输给了摧毁的欲望,在她流产后伤害了她,剥夺了她成为母亲的权力,这是我最追悔莫及的,所以我请人画下她破碎的样子,时刻提醒自己,往后余生要做个好人。」</p>
除了小时候被人嘲笑没爹的野种,周荣很多很多年都没有体会过气血上涌的感觉,此时此刻他清晰地感知到血液流向大脑和四肢,</p>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无论这个笑眯眯的男人对他的恶意从何而来,他的目的都是激怒他,让一个理智的人丧失理智,这足以取悦面前这个丧心病狂的变态。</p>
而且他也没有立场去愤怒,她不是他的谁,现在不是以后也不可能是,这世上的可怜女人太多,腌臜事儿也太多,他管不了那么多。</p>
他扬起嘴角,送给骆平年一个不失风度的微笑。</p>
很显然骆平年高昂的兴致落了空,笑容凝固在脸上,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阴鸷而空洞。</p>
但很快他又高兴起来了,因为他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他就像收到礼物的孩子一样兴奋,他猛地抱住周荣,炫耀似的冲周荣挥一挥手机,</p>
「看吧,说曹操曹操到,我的缪斯女神就在客厅等我呢!」</p>
第6章 借口</p>
和死亡近距离接触过的人总归比平常人更勇敢一些,可此刻穿过漫长走廊的周荣竟久违地感到害怕,</p>
他害怕看到走廊尽头的女人。</p>
一个玩弄她的前夫,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还有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三个衣冠楚楚的社会精英,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她那一边,她就像一只小鹿,乖顺地看着围捕她的猎人。</p>
可他还是看到了,她就那样笔直地站着,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驼色大衣下是某国有银行的制服:白衬衫,红蓝相间的丝巾,灰色及膝套裙,还有标配的黑色高跟鞋。</p>
她侧身对着他们,呆呆地望着窗外,一马当先冲在前面的骆平年兴高采烈着奔向她,仿佛她是他心尖上的至宝。</p>
「小柔!小柔!」</p>
她听到了,却久久地不肯回头,哪怕骆平年冲过去猛地抱住她,她也没有回应,木然地任由男人搂着她,缱绻地亲吻她的头发。</p>
「好啦,别生气了嘛!当着客人的面多不好啊!」</p>
骆平年扳过她的肩膀,面向身后的两人,</p>
「介绍一下,穆院长的女儿女婿,穆妍,周荣。」</p>
他一字一顿念出周荣的名字,心满意足地感受着怀里女人突然紧绷的身体,欣赏她黯淡的眼睛在看到周荣的瞬间亮了一下,然后像丢了魂一样狼狈地闪躲。</p>
他竟然在吃醋,还是为了一个他打心眼里瞧不起的女人,这种反常令他无比他兴奋。</p>
「唉?我突然想起来,小柔你之前不就是在 X 院吗?我们周医生可是麻醉科的骨干哦,你们见过吗?」</p>
一秒的沉默如世纪般漫长,</p>
「见过。」</p>
周荣毫不避讳地直视骆平年的眼睛,又重复一遍:</p>
「我们见过,我是骆太太的麻醉医生。」</p>
医生记得患者很正常,况且他还很有边界感地称呼她为骆太太,一切都合情合理,除了他那坦荡的眼神里若隐似无的敌意。</p>
骆平年的笑容逐渐消失,但很快又绽放出一个更大的笑容,</p>
「看看!这就是咱们 X 院的水准!隔了小半年的时间还记得这么清楚!妍妍你还真是会挑老公,玉树临风,人中之龙。」</p>
穆妍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她顺着周荣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女人,</p>
她以前也见过她,身材清瘦,长相也寡淡,总是笑而不语,大家谈天说地的时候她就一个人看着窗外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发呆,傻乎乎的,没存在感,她还打趣骆平年大鱼大肉吃腻了,娶了一碗清汤挂面回家。</p>
而这碗清汤挂面竟然和骆平年走过五年的婚姻,甚至连离婚都不是骆平年提的,每次看到她,穆妍的脑子里总会蹦出三个字:凭什么。</p>
此刻,凭什么的疑问到达顶峰,她搂住周荣的胳膊,换上标志性的甜美微笑,</p>
「周老师可是我的男神,爸爸也很喜欢他!我们也许明年就会结婚。」</p>
赵小柔看向周荣,他没有否定,大大方方地看着她,奇怪的是她内心竟毫无波澜,她太累了。</p>
她转身背对周荣和穆妍,鼓起勇气抬头,直视骆平年的眼睛:「骆总,我是来拿您答应给我的东西。」</p>
骆平年不满地瘪瘪嘴,撒娇似的轻哼一声,对着周荣他们说道:「看我多可怜?我的小柔只有在要钱的时候才会想起我来!」</p>
提到钱,赵小柔无措地低下头,一缕头发散落下来,她迅速抬手挽在耳后,耳根发红,说话也没了底气:</p>
「你答应过的,而且是你……」</p>
「是我先背叛婚姻的?」</p>
骆平年打断她的话,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耳垂,又顺着耳垂抚摸到她的脖颈,</p>
「我身边有别人,我用钱补偿你,你心里有别人,你又拿什么补偿我呢?」</p>
赵小柔别过头避开他的触摸,「我心里没别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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