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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贺兰山下

萧燕道:“木叶山下的蜈蚣特别多,我最爱去玩。”萧勇道:“佩服妹妹的胆大包天。”乾顺道:“辽国木叶山的蜈蚣,听说硕大无比,很吓人。不知终南山可有蜈蚣?” 张明远道:“应有尽有。”费无极道:“此言差矣。”张叔夜道:“你二人如何也争论开来,还以为你们自来都是异口同声。”种浩道:“那倒不是,越是亲密无间,越是相爱相杀,此为亲兄弟。” 这句话说的张明远和费无极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那种溪反而一怔,反问道:“这么多年,哥哥总是与我作对,莫非便是如此?”种浩道:“废话真多,那你还以为会怎样?”费无极道:“看看,兄弟二人又要打嘴仗了。” 张明远笑道:“无极也是如此,还记得在长安城外,他就抱怨过我。”不提还好,费无极顿时炸开了锅,道:“你们都评评理,都说长兄为父。他们两个不像话。”又使个眼色给种溪。 费无极和种溪二人齐声道:“不错,就是这话。”张叔夜道:“我时常对我两个儿子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乾顺道:“寡人与胞弟察哥,自小吵吵闹闹,现到如今,都长大成人了,回想小时候,便觉得时光荏苒,岁月不居。”这话一出,萧勇和萧燕愣了愣,种浩与种溪面面相觑。张明远和费无极对视一笑,回想起金色童年,也是感慨万千。 众人走在贺兰山下,但见草原上骏马奔腾,那雄鹰展翅,越过山巅。山坡上棵棵青松矗立,岩羊从那石头后边,探出脑袋来。几只灰色兔子从草丛,噌的一声,突然蹿了出来,跑向山下的溪水边。 乾顺与张叔夜在原地说话,张明远和费无极、种浩、种溪、萧勇、萧燕在嵬名白云的带领下,来到溪水边,刚刚蹲下来,一指灰色野兔便噌的一声,跨过潺潺流水,冲向山坡去了。 费无极冷不防,一脚踩在水里,鞋也湿透,脚丫子和袜子黏在一起,只好坐在水边草垛上,唉声叹气。还好天气和暖,水不是太凉。张明远和种浩、种溪、萧勇还没说话,萧燕早已坐在费无极身旁,那嵬名白云也凑到跟前,一脸堆笑。 费无极道:“看看你们两个,对我真好。我被蜈蚣咬了,你们帮我。我被野兔吓坏了,又掉在水里,你们还帮我。我不知说什么好,恐怕千言万语都不够,千恩万谢都太少。这可如何是好?” 嵬名白云笑道:“那你留在贺兰山下,陪我玩好了。”萧燕一怔,还以为嵬名白云这是同自己争夺费无极,顿时一脸不悦,但不好发怒,只得尴尬一笑,低下头去。 萧勇见自己妹妹受了委屈,心中忐忑不安,但看在耶律南仙面子上,不好发作,只得轻轻摇头。种溪听了这话,愣了愣,还以为嵬名白云又看上了费无极,不过种溪心知肚明,费无极心中早已心有所属,那便是萧燕姐姐。 种溪便阴阳怪气道:“白云妹妹说这话,恐怕不妥。”嵬名白云诧异道:“有何不妥?又在故弄玄虚,快说。如若说不出个道理来,我要你好看?”靠近种溪,抬起头目不转睛盯着种溪的眼睛。种溪居然不顾众人在场,随即伸手,来个摸头杀,这让嵬名白云,害羞不已,红了半边脸。 乾顺心中乐开了花,张叔夜却置若罔闻,毕竟这等事,身为朝廷命官,也不便多问。只是使个眼色给种浩。种浩便道:“弟弟不可如此莽撞行事。”嵬名白云却凶巴巴道:“关你什么事,我愿意。”这让种浩哭笑不得。 张明远见状,打圆场道:“你们都在开玩笑,太也孩子气。好了,玩够了无极,咱们还是回去打点一番,准备明日回大宋。”嵬名白云听了这话,一瞬间闷闷不乐。种溪见状,瞪了一眼张明远,寻思:“明远哥哥很坏,明明知道白云妹妹不愿我走,他偏偏这样说。” 费无极却道:“贺兰山下是个好地方,都不忍心走了。”种溪听了这话,喜上眉梢,还是无极哥哥好。张明远心想,这老毒物的五毒门不知在贺兰山哪里。如今乾顺装聋作哑就是不说,让我等胆战心惊,不如早归。 费无极心想,此番跟随张叔夜出使西夏,没想到与贺兰山有不解之缘。早知道老毒物在此,可偏偏不见他们出没。张叔夜看向远方,惊得呆了,贺兰山的雄姿,令人畅快。天高云淡,那豪情壮志,便涌上了心头。 众人谈笑风生之际,乾顺早已双手合十,跪拜在贺兰山之前,心中默默祈祷:“我大白高国在夹缝中求生存,有朝一日,寡人当实现景宗陛下当年的夙愿,正道是:‘亲临渭水,直取长安。’可惜如今我大夏国被大宋碾压的喘不过气了,辽国天祚帝又被女真人欺负的遍体鳞伤,大伤脑筋。我党项人如何左右逢源,要看寡人如何权衡一番了。寡人当效仿三国之孙仲谋,稳坐而不慌乱,随机应变,便是功到自然成。”想到此处,惆怅无比,笑而不语。 张叔夜见状,也心潮澎湃,心中默念道:“我大宋西北无战事,黎民百姓也可安居乐业。只有两大忧患,一曰:‘花石纲’此为内忧。二为‘澶渊之盟’此为外患。如今女真人又把契丹人打得招架不住,恐怕多事之秋,为时不远。那孟夫子所言极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若没有未雨绸缪,何谈江山社稷,祖宗基业。’”想到这里,忧思袭上眉梢。 张明远时常看史书,对汉唐以来的塞北,最是了如指掌。如今贺兰山在西夏掌控之中,成为西夏的命脉所在。西夏乾顺如今将贺兰山视为神灵。这也不足为奇,偏偏大宋如今的疆域如此之狭小,令人费解。西北被西夏阻挡,东北又为辽国和金国所压制。太祖梦寐以求的幽云十六州,如今望眼欲穿。至于汉唐的西域,更是遥不可及。想到此处,张明远黯然神伤。 费无极早已看出张明远的心思,顿时笑道;“我大宋要千恩万谢大夏国和大辽国才是。”众人都惊。没想到费无极居然说这样的话。 乾顺好奇道:“此话怎讲?”费无极道:“这有何难,如此浅显易懂,诸位居然不知道?”张明远等人都摇摇头。嵬名白云道:“且说说看,看你如何自圆其说。” 萧燕道:“恐怕又是一派胡言。”萧勇道:“费无极一派胡言,那可是天下闻名。”种溪道:“都别打岔,听他夸夸其谈。” 嵬名白云瞪了一眼种溪,冷笑道:“好一个夸夸其谈,那不听也罢。”种浩道:“你们想听就别说话。”萧燕会嵬名白云一同瞪了一眼种浩,种浩乐个不住。 张明远道:“无极,快说。”张叔夜道:“无极,还不快说,更待何时?”费无极笑道:“看看你们,一人一句,我都插不上嘴。”嵬名白云瞪了一眼种浩,道:“不说算了,卖什么关子。” 费无极道:“好,诸位且听我娓娓道来。如若不是西夏,我大宋要被西域袭扰。自从有了西夏,我大宋不必担忧黑汗、西州回鹘、黄头回纥、吐蕃诸部的袭扰。毕竟有了西夏,他们都不能靠近我大宋。”乾顺道:“那我大夏国替大宋镇守边关,也没见大宋给军饷。”众人都笑。 嵬名白云道:“你们宋朝贪得无厌,尤其王安石,夺取了河湟,想剿灭我大夏国,真是个疯子。好在司马光来了,赶走王安石。我想司马光小时候砸缸,老了敢砸石头,真厉害。” 种溪道:“司马光可是宰相,怎么可能砸石头?”费无极道:“真笨,司马光砸石头,这石头,指的便是王安石。”嵬名白云忍俊不禁。张叔夜对此心知肚明,回想往事,不觉痛心疾首。 张明远道:“如今宋夏议和,过去的恩恩怨怨,我看还是不提也罢。会心一笑,可好?”乾顺点了点头,笑道:“那是自然,寡人本想亲自去东京面见大宋天子,奈何国事繁忙,没有空闲。你们回到大宋,替寡人向皇上致意吧。” 张叔夜道:“好,夏王如此盛情难却,本官自当效劳。”种溪毕恭毕敬之际,低头拱手道:“如若夏王有空,可到长安做客,我等当以礼相待。”乾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嵬名白云却冷笑道:“我大夏国国主到长安做什么?除非宋朝割让关中,那还差不多。到时候我快马加鞭,到大雁塔上登高望远。” 乾顺一怔,心中寻思,这白云果然孩子气,居然说出寡人心之所向,毕竟碍于情面,便笑道:“白云,不可胡言乱语,又开玩笑,这可不好。”众人不语。 张明远寻思道:“这嵬名白云方才所言所语,恐怕也是乾顺心中所思所想。我大宋宽以待人,没曾料想,当年仁宗皇帝的心慈手软,居然换来宋夏多年以来的战火纷飞,苦了黎民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如今总算化干戈为玉帛,关中该太平才是。此番前来,党项人的兴庆府的确名不虚传,对得起‘塞上小东京’的美名。但细细想来,宋夏为了争夺地盘,爆发多少血战,种家军有多少马革裹尸,妻离子散。党项人也有多少碧血黄沙,金戈铁马。”想到此处,动了动嘴唇,黯然神伤,叹息开来。 费无极也寻思道:“干爹多年以来也提及宋夏战争,刘法将军也身首异处,白白丢了身家性命。不打仗对两国都好,何必为了争夺地盘,搞的鸡犬不宁,民不聊生。穷兵黩武不可取,天下太平实为当务之急。我等此来为太平,也算功不可没。”顿时欣慰之至,笑容满面。 萧勇追问道:“那我大辽,又有何说法?”费无极道:“大辽为我大宋镇守东北边关,草原上的部落,都不可袭扰我大宋,可见辽国对我大宋的一片深情厚意。” 张明远道:“辽国幅员辽阔,我宋朝愧不能及。实话实说,耶律阿保机可是一代雄主,实乃草原上的大英雄。” 萧燕寻思道:“世人皆知,宋朝对西夏和我大辽,都是有所忌惮。宋朝根本不会对辽夏千恩万谢。这些话不过是无极哥哥的一厢情愿。” 费无极道:“如今宋辽夏成鼎足之势,三分天下有其一,也算平分秋色。如今来到西夏,就盼望天下太平,各国黎民百姓也安居乐业。” 乾顺捋了捋胡须,蹙眉道:“那大理国恐怕很不服气。”嵬名白云道:“大理国乃宋朝附庸,段和誉对赵佶俯首称臣,不可与我大夏国相提并论。”环顾四周,牙尖嘴利,掷地有声,全然不顾宋使颜面,还瞪了一眼种溪,种溪哭笑不得。 乾顺一怔,缓缓寻思道:“我党项人自继迁王和德明王后,便独立自主。景宗皇帝昊王与大宋分庭抗礼,为帝图皇,也算一代佳话。现到如今,寡人不敢自吹自擂,毕竟童贯、种师道在横山一战,的确厉害,我大白高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此次危急存亡之秋也!如今议和乃权宜之计,要说大宋西军,种家军、姚家军、折家军、杨家军里,寡人最佩服种家军,最深恶痛绝便是折家军。清涧城的种家军,毕竟是范仲淹的后人,他们虽说厉害,但历来是仁义之师,不会滥杀无辜。府州折家军世代驻守,斩杀我党项人无数,最是沾满我党项人的血,此恨不共戴天。得不到府州,便不能东渡黄河。不能东渡黄河,我大夏国就不能开疆扩土。想想看,我大夏国被种家军、姚家军阻挡在横山以北,动弹不得。被折家军压制在黄河以西,欲哭无泪。多少年来,真是既窝囊,又憋屈。气煞我也!”想到此处,叹道:“不错,寡人以为的确如此。这国不分大小,但分主次。所谓主,便是当家作主,独立自主。我大夏国不服输,就这股傲气长存。”说话间昂首挺胸,威风凛凛,一副不可一世之状。 张明远道:“当年西夏元昊南征北战,金戈铁马,一心一意想为帝图皇,也算一代雄主。”费无极道:“西夏开国皇帝世人皆知,佩服佩服。”张叔夜道:“素闻李元昊狂傲,没想到夏王如今更上一层楼。”乾顺愣了愣,哈哈大笑。张明远和费无极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嵬名白云挖苦道:“张侍郎可自比范仲淹么?”种溪道:“白云妹妹莫非是李清照不成?”嵬名白云愣了愣,翻个白眼,轻轻拍了一下种溪的胳膊,二人对视一笑。 种浩道:“我可听说了,许多说书人都传得神乎其神,那李清照可是个假小子,号称女汉子。”萧勇道:“你们在说我大辽,可是方才都在说些什么?”萧燕双手叉腰道:“全然不把我大辽放在眼里,岂有此理?” 乾顺道:“那倒没有,寡人绝不敢如此。如若你们回到辽国,给天祚帝告状,我大夏国就麻烦了。”众人忍俊不禁。 嵬名白云拉着萧燕的手恳切道:“姐姐别告状,妹妹赔礼道歉可好?送你几斤贺兰山蜈蚣,让姐姐吃得开心,好也不好?要不姐姐就骂蜈蚣几句,出出气也好。”众人都笑出泪来。 萧燕撇了撇嘴,又好气又好笑,皱眉道:“我哪有生气,我不生气。”白了一眼费无极。费无极心知肚明,她明明生气了,还嘴硬,真是有趣,且逗她一逗,就笑道:“嘴上不生气,心中很生气。” 萧燕急道:“胡说,我撕烂你的嘴。”啪的一声,伸手拍了一下费无极的后背道:“又在胡说八道。”惊得费无极一激灵。张明远道:“无极捅了蜈蚣窝。”嵬名白云和萧燕齐声道:“说谁呢?” 费无极道:“说我,如若不然,蜈蚣怎会舔我脚后跟,昨晚我可没泡脚。”种溪道:“泡脚做什么?多麻烦。脚臭也有好处,蚊子不敢咬,蜈蚣也吓跑。” 听了这话,众人哈哈大笑。嵬名白云早笑得前仰后合,如若种溪不从后边扶住就倒在地上去了。 贺兰山莽莽苍苍,气势恢宏。众人坐在草地谈笑风生,乾顺吩咐左右,将西夏皇家的纪念品送给张叔夜等人,原来是佛珠。不知不觉,夕阳西下,一轮红日徐徐落下,乾顺引众回兴庆府城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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