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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高谈阔论

次日,京兆府长安城府邸中,种师道、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与张叔夜一同在后花园荷花池把酒言欢,自在说话。尹氏和姚月张罗午饭,便不在荷花池陪同。荷花池,微风习习,波光粼粼,鱼儿游动,荷花盛开,令人神清气爽。不觉艳阳高照,鸟雀渐飞渐远,长安风光无限,令人赏心悦目。 “干爹,我等此番跟随张叔夜大人出使西夏,不知干爹可有赐教?毕竟您这种家军与西夏党项人可是多年在打交道,自然对西夏了如指掌。”张明远拉着种师道的胳膊,问道。“干爹,但说无妨。西夏怎样?”费无极也拉着种师道的手,笑道。“别叫干爹,我三人早已情同手足,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叫干爹就生分了不是。你们叫爹,我叫干爹。”种浩见张明远、费无极如此,心中不免醋意十足,却不好发作,只好自嘲打趣起来。此言一出,众人乐个不住。种溪也闷闷不乐,听哥哥种浩方才自嘲,也感同身受。 张叔夜看向种师道:“老种将军,但说无妨。这西夏与你种家军也算多年宿敌。想必有不少故事,还望赐教。此番出使西夏,要知己知彼,才好见机行事,不辱使命,为国尽忠,为朝廷分忧。”说话间,喝了口茶。 “既然如此,老夫就说一说这西夏,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过一些闲散话,权当玩笑罢了。此番前去西夏,恐怕还要张大人才思敏捷方能不辱使命。还记得当年,老夫原本升任了原州通判,也提举秦凤常平。可年轻气盛,因议论差役法忤了那太师蔡京的本意,不久果然改任了庄宅使、知德顺军。老夫心知肚明,蔡京如若不睚眦必报倒奇了怪了。‘祸从口出’便让老夫深有体会。这蔡京同党还不解气,又诬告老夫‘诋毁先烈’,将老夫罢官并列入‘党籍’。此后老夫被迫无奈被朝廷屏废十年。十年之后,如今才以武功大夫、忠州刺史、泾原都钤辖的身份知了这怀德军。仕途坎坷,不堪回首。怀德军自然常与西夏抬头不见低头见。老夫见过不少西夏使者,还记得前些年发生的一件事,老夫记忆犹新,算是一件趣事。”种师道拈髯之际,又轻轻摇了摇头,介绍道。 众人听了,饶有兴趣,都看向种师道,意欲听他讲这趣事。虽说种师道提及这件事又不是首次,但张明远和费无极还是意犹未尽,毕竟他们干爹当年的故事,他们知道的不多。 种师道见状,便一吐为快道:“这也是老夫到了怀德军,在与西夏兵戎相见之后的事了。西夏当时实乃口出狂言,竟然要求划分宋夏边界,有个西夏使者叫焦彦坚的,这厮果然人如其名,肤黑似烤焦一般,说话快人快语,好比尖刀。他的确胆大包天,只身前来,指名道姓要见老夫。我以为这人是党项人,见了才知道,他居然是中原人。他振振有词,说怀德军不少土地是西夏故土,大宋应该如数奉还,还不能附带任何想法。这人说话有个毛病,唾沫横飞,差点喷到老夫脸上了。他大谈历史,只顾自己说得痛快,全然不管老夫爱听不爱听,这人也是个奇才。这焦彦坚,果然让人焦头烂额。”众人忍俊不禁。 “干爹,后来怎样?他唾沫星子飞到你脸上没有?”费无极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追问开来。“此人想做苏秦、张仪,还是想做晏子使楚。我可听说苏秦很厉害,兼佩六国相印,使秦国十五年不敢出兵函谷关。张仪也不错,口若悬河,游说的本事天下无敌。晏子使楚的故事,世人皆知。想必那焦头烂额焦彦坚,可不如晏子。晏子使楚不从狗洞进狗国,焦彦坚唾沫星子让人焦头烂额。”张明远也痴痴想,不觉竟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种浩破涕一笑,费无极和种溪早已乐得咯咯作响,两人皆拍着大腿,前仰后合。如若不是挽着种师道的胳膊,早已跌倒在地。惟有张叔夜端坐旁边,依然喝着茶水,心中想着此番出使西夏,当不辱使命,效仿苏秦、张仪、晏子恐怕也在所难免。 “他说他的,老夫就当鹦哥在叫罢了。左耳进右耳出,随他高兴。毕竟我大宋实乃礼仪之邦,孔夫子都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老夫就不乐了,哭也不可能。老夫只好哈哈大笑。这一笑,那厮就晕头转向,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还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之际看向老夫。老夫就问他,你为何目瞪口呆。他说,莫非在下所说历史有错不成。老夫这才收起笑容,看向这厮,推心置腹的告诉他,你所言极是,很有道理,老夫深以为然,颇为赞同,的确应该归还各自故地,实乃当务之急。那厮顿时欣然点头,不过他回过神来,马上大惊失色。老夫不等他开口,马上告诉他,如果说故地,当以汉、唐为正,那贵国疆土就更少了,恐怕‘荡然无存’四个字最为贴切。那焦彦坚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种师道讲完了这趣事,就喝了口茶 。张叔夜和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尽皆忍俊不禁,乐此不彼。 “你们可了解西夏?”片刻,众人不再发笑,张叔夜看向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随即问道。种浩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故而还望大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明远道。费无极道:“只是读书了解了一些,算是略知一二,其中原委还须大人仔细说来,好让我们了然不惑。”种溪道:“此番我去西夏,便要了然不惑。”“皇恩浩荡,此去西夏,当不辱使命才是。可不能只顾玩乐。”种师道叹道:“他们四个年纪轻轻,还望大人一路再三管教才是。” 张叔夜道:“他们都风华正茂,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节。本官不能管教,只能向他们讨教。”此言一出,众人一怔,不知何意。张叔夜道:“我年轻时候也喜欢谈笑风生,可有一些长辈便滔滔不绝,自以为是。总觉得比年轻人知道的多。哪里知道,时过境迁,这年轻人知道的,年长者未必了然于胸。我可不想做什么先生,我只是想与青春俊杰,互学互鉴罢了。”众人这才了然不惑。 张叔夜道:“早些年,本官也驻守过西北,年轻时候,喜欢谈论兵法,长大成人后,也是家父之故,做了兰州录事参军。这兰州地处我大宋边境,依靠黄河天堑大可自固,每年黄河结冰,就怕羌人从河面走过前来偷袭,就难免不得不防,故而我大宋守军自然要加以戒备,几个月枕戈待旦,士卒手中除了吃饭,居然是不离刀剑。种家军的种世衡老将军当年恐怕与羌人更是难舍难分了。正所谓老朋友了。”说话间看向种师道。种师道点了点头,笑容满面。 “这可麻烦了,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张明远纳闷之余不禁问道。费无极也道:“羌人有多厉害?”种浩问道:“家父倒是提及羌人,大唐时便有这样的诗句。”看向种溪。“‘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种溪道。种师道点点头道:“溪儿所言极是。” 张叔夜道:“这羌人目下非同一般,比大唐时厉害的多。只是抵御,此非上策,不找险要地势防守,却让敌人逼近黄河,岂不自讨苦吃,自寻烦恼?我大宋难道要为此与羌人纠缠到底?”张明远道:“大人所言极是,且不说要从京兆府调拨士卒,还要把粮草备的妥妥当当,方可与羌人周旋几个月之久,如此兴师动众也是迫不得已,如之奈何?”张叔夜佩服道:“明远果然不错,分析的有条不紊,如此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若从军报国,父母一定高兴,也是光宗耀祖,喜乐无比了?” 种师道对张叔夜耳语道:“大人,明远他没有父母了。”张叔夜顿时摇摇头道:“都怪本官糊涂,明远切莫在意。”费无极道:“大人不必如此。”张明远道:“不妨,不妨。大人接着说西夏故事,岂不很好?” 张叔夜道:“好,我等接着说西北故事。有个叫天都的地方,介于五路之间,羌人进犯我大宋腹地,一定会齐聚此地,然后部落大酋长会一起商议滋扰我大宋的路线,本官那年就实地探察过,那羌人果然兴师动众,好似倾巢出动一般,搞的我边民鸡犬不宁。本官一看那边地形,就因地制宜出了所谓,调虎离山,声东击西,虚虚实实之计,夺取此地后,营建城池名曰:西安州,从此以后兰州无忧矣,羌人之患,不攻自破。”说着一杯酒下了肚。种师道点了点头,对张叔夜颇为佩服。 种浩道:“大人果然名不虚传,饱读诗书,文武双全。”种溪道:“三国故事里就有羌人被曹操手下夏侯渊击败过,诸葛亮派马超据守西平关逼退羌人的故事。”费无极道:“这羌人实在可恶之极,三国以来,时至今日,还不臣服我中原,是何道理?” 张叔夜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之奈何?”张明远道:“浩兄,你以为三国以后,羌人就应该服服帖帖,岂不自欺欺人?”种溪道:“此话怎讲,但说无妨?”费无极道:“何谓此一时,彼一时?那便是养虎为患,只怪大唐对羌人太好,到了我大宋他们还是异想天开,根本就不服我大宋,如之奈何?”“故而本官征讨,营建西安州,便是恰到好处。”张叔夜道。 种师道叹道:“西安州在秦风路,算是我大宋一处边关重镇,举足轻重。”费无极道:“张侍郎和干爹,所言极是。”张明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果然是我一厢情愿,以为中原待羌人不薄,他们会世世代代感恩戴德,却不知他们也是委曲求全,伺机而动,岂不令人匪夷所思?”种溪道:“他们便是犯上作乱,有恃无恐。” 种浩道:“我看这秦末陈胜、吴广的口号算是深入羌人的骨髓了,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种师道笑道:“自古以来,改朝换代,皆是如此。秦始皇哪里会知道,秦朝连一百年都没有,便昙花一现,成为了历史,唯有长城保存到如今。”费无极道:“大唐时候就没有征服过吐蕃,你们看看目下吐蕃根本就与我大宋是分庭抗礼之状。触不可及,如之奈何?”“还是请大人介绍西夏可好?”张明远看向张叔夜,依然对西夏饶有兴趣,便追问道。 张叔夜道:“说西夏,还要从大唐初年说起。党项是羌人的一支。岂不闻,大唐魏征曾在《隋书》上说,‘党项羌者,三苗之后也。’党项人原居松潘高原,大唐时迁居我大宋延安府北部,他们为了得到中原恩赐就参与剿灭黄巢之乱,平叛有功,被大唐天子封为夏州节度使。后来我大宋太祖武德皇帝要一统天下,就把夏州藩镇兵权收归了我大宋。虽如此,可我太祖对他们也是宽广为怀,让他们世袭王爵。可这李继迁还是不满足,胆大包天居然与朝廷作对,勾结契丹,占据兰州和河西走廊。他孙子就是那个曾几何时扬威耀武不可一世的李元昊,狗胆包天,居然称帝建国。他们自个叫什么邦泥定国,什么白高大夏国,什么西朝。如今在我大宋西北,故而我大宋暂且叫他西夏好了。” “那乾顺此人如何?还望大人介绍一二,让我等晚辈了然不惑。”张明远问道。“西夏梁太后乱政,乾顺亲政不久。不过这乾顺果然与众不同,年轻有为。平夏城一战,西夏惨败。我大宋才算是震慑住了这个桀骜不驯的西夏国主!横山被我大宋一控制,西夏就不敢与我大宋扬威耀武了。实不相瞒,这些事本官都参与了,故而此番出使西夏,乾顺必定对本官心生许多不满与怨恨,不过为了大宋,本官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他西夏又能怎地?他乾顺又能奈我何?”张叔夜不以为然之间,捋了捋胡须,爽朗一笑道。种浩拍了拍胸脯,斩钉截铁道:“大人,放心好了。怀德军会严阵以待,助大人一臂之力。” 费无极双手叉腰,信誓旦旦道:“此番去西夏,我等见机行事,会暗中保护大人。”“大人放心好了,虽说与西夏大军作战自然望尘莫及,可于西夏让大人脱身,晚辈还是绰绰有余。”张明远也握了握拳头,昂首挺胸道。“西夏李乾顺这厮,本官了解不多,此番前去才能一窥究竟。早就听说这人非比寻常,胸有大志,乃青春俊杰。有孝文帝模样,学习中原文化如饥似渴,好生了得。”张叔夜捋了捋胡须,神情凝重道。 种师道叹道:“这西夏李乾顺娶了辽国成安公主耶律南仙为皇后,西夏仗着辽国,根本不把我大宋放在眼里。岂止目中无人,简直桀骜不驯。我种家军会同折家军、姚家军多次与西夏晋王李察哥交手,那乾顺派察哥冲锋陷阵,这察哥的确有万夫不当之勇,好比三国时代的吕布一般。”张明远听了,瞠目结舌。费无极听了张了张嘴吧,欲言又止。毕竟二人熟读《三国志》故而对吕布并不陌生,一听说察哥好比吕布,自然惊得呆了。 张叔夜忧郁道:“我大宋此番与西夏议和也是迫于辽国威慑,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可是个心狠手辣之徒。”种师道叹道:“听说的确如此,总是滥杀无辜” 费无极问道:“大人,辽国天祚帝又是怎样的人?听说大人曾出使辽国,想必对天祚帝了如指掌,还望大人介绍一二。让我等知道,他如何心狠手辣?”种师道、种浩、种溪、张明远也一同看向张叔夜,意欲向他赐教。 张叔夜见众人饶有兴趣,便介绍道:“辽国圣主天祚帝耶律延禧生于辽道宗太康元年四月十九日。是辽道宗耶律洪基之孙,昭怀太子耶律濬之子,其母贞顺皇后乃萧氏。辽道宗时,重用耶律乙辛、张孝杰等奸佞,自己不理朝政,并听信耶律乙辛的谗言,相信皇后萧观音与伶官赵惟一通奸而赐死皇后,其尸送回萧家。而同时耶律乙辛为防太子登基对自己不利,故陷害皇太子耶律濬,辽国大康三年十一月,耶律乙辛便派萧达鲁古、萧撒八前往上京杀害耶律濬,耶律濬死时年仅二十岁,辽国上京留守萧挞得谎报耶律浚病亡。辽道宗很哀痛,想要召见耶律濬的妃子,耶律乙辛又暗地里派人杀死耶律濬的妃子。辽国太康五年,辽道宗外出游猎时,耶律乙辛请求把皇孙耶律延禧留下,以便乘机谋害。辽国北院宣徽使萧兀纳提醒辽道宗注意皇孙耶律延禧的安危,辽道宗醒悟,携皇孙耶律延禧同行,才避免了一次暗杀。”此言一出,众人惊讶万分。 费无极问道:“没想到天祚帝小时候也有惊无险,还遇到过暗杀。后来怎样?”张叔夜接着道:“辽国太康六年三月二十七日,辽道宗封耶律延禧为梁王,加号守太尉,兼任中书令。并派勇士六人严密护卫他,并命令萧兀纳教导他。辽国太康九年十一月初五日,耶律延禧被进封为燕国王。辽国大安七年,耶律延禧被加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总领北、南院枢密院事,加任尚书令,并确立为皇储。辽国寿昌七年正月十三日,辽道宗去世,耶律延禧奉遗诏即位,群臣上尊号为‘天祚皇帝’。 同年二月初一日,改年号为乾统,大赦辽国天下。” 张明远叹道:“天祚帝这个名字,原来是这样来的,不可思议。他还做过大元帅,带兵打仗的那种。” 种溪笑道:“天祚帝耶律延禧做了皇帝,难道不想报仇雪恨?”张叔夜道:“那天祚帝耶律延禧登基之后善守之人,亦遭废黜,忠臣不得善终。乱臣贼子却步步高升,扬威耀武,一手遮天。辽国政局不稳,可见一斑。这天祚帝如今,一味游猎,荒淫奢侈,不理国政。听说辽国乾统二年正月,天祚帝巡幸鸭子河,二月,巡幸春州等地游猎。六月,因为大雨罢猎,驻跸散水原。七月,又在黑岭游猎。辽国乾统三年正月,天祚帝巡幸混同江。乾统四年正月,巡幸鱼儿泺,又在木岭游猎,七月又在南山游猎。辽国乾统七年正月,天祚帝钓鱼于鸭子河。二月,驻跸大鱼泺。十月,拜谒乾陵,在医巫闾山游猎。” 种溪乐道:“果然是亲倭远贤之徒,真会玩。”种浩道:“做了皇帝之人,无人约束,在所难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张叔夜感慨万千道:“还有一件事,这可是天祚帝未曾预料之事。”众人一怔,看向张叔夜。张叔夜道:“辽国天庆二年二月初十日,天祚帝到春州,召集附近的女真族酋长来朝,宴席中醉酒后令女真酋长为他跳舞,只有完颜阿骨打不肯。天祚帝此人诸事不能,唯独察言观色,颇为独道。他见那女真人完颜阿骨打‘意气雄豪,顾视不常’,担心‘必贻后患’,密令萧奉先找借口杀掉他。” 费无极惊道:“后来怎样?完颜阿骨打莫非真被杀了不成?”张叔夜道:“萧奉先却说完颜阿骨打不过是不知礼仪的蛮夷,即使真有异志,‘蕞尔小国’也不会有什么作为。后来天祚帝见到女真贵族完颜吴乞买、完颜宗翰等在随从围猎时呼鹿、刺虎、搏熊的精彩技能而大喜,给他们加官进爵。从九月开始女真首领完颜阿骨打不再奉诏,并开始对其他不服从他的女真部落用兵。辽国天庆四年春,完颜阿骨打正式起兵反辽。当年草原上流传一句话,‘女真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完颜阿骨打可是一个女真人里不可小觑的英雄豪杰。”说话间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 张明远问道:“完颜阿骨打死里逃生居然起兵反辽,天祚帝又当如何应对?”张叔夜叹道:“东北路统军司报告完颜阿骨打进攻宁江州的紧急军情时,天祚帝正出猎射鹿,闻之略不介意,仅派遣海州刺史高仙寿率少数渤海军前去支援。 辽国宁江州失陷后,萧陶苏斡认为,‘女真国虽小,其人勇而善射。自执我叛人萧海里,势益张。我兵久不练,若遇强敌,稍有不利,诸部离心,不可制也。为今之计,莫若大发诸道兵,以威压之,庶可服也。’天祚帝却视其为怯懦,轻信萧奉先‘但发滑水以北兵,足以拒之。’的虚言,以萧嗣先领兵屯驻出河店,结果招致大败。卒如萧陶苏斡所言,经此一役,女真兵员满万,不复可制;而辽朝自此诸部离心,战事每况愈下。”众人唏嘘不已。 张叔夜道:“辽国天庆五年正月元旦,完颜阿骨打建立金朝,天祚帝这才觉察到金朝的威胁。正月,天祚帝下达诏书,表示要亲征女真,但却没有真正的行动。诏书下达后,便没有了音信,反而继续射猎。” 种师道神情肃穆,冷冷的道:“这便是世人皆知的道理,曾几何时,三国关云长大意失荆州,大抵如此而已。天祚帝如此雷声大雨点小,自然是自欺欺人罢了。”费无极道:“干爹所言极是,天祚帝如今便是重走关云长的老路。”张明远点了点头,追问道:“张大人,后来如何,还望赐教?” 张叔夜道:“辽国天庆五年正月至六月,天祚帝多次派耶律张家奴、萧辞剌等人出使女真。天祚帝放不下皇帝的架子,在诏书中粗暴地直斥阿骨打姓名,威胁其速降。如此蛮横无礼,那和谈自然渺茫。辽朝使者直言:‘臣前使,依诏开谕,略无所屈’,‘不肖适异国,必无生还。’随着女真不断攻城略地,完颜阿骨打的态度也日渐强硬,回书亦直称天祚帝姓名耶律延禧。九月,金军攻陷黄龙府后,形势急剧恶化终于使天祚帝有所震动,天祚帝亲自统领大军前去征讨,但辽国将士却心生畏惧,军心不稳。同时,天祚帝率先临阵败逃,于是辽军四处溃逃。女真士气高涨,乘胜追击,夺取了辽国的大片领土。这几年,金军节节进逼,辽军几无还手之力,天祚帝无奈,只得向完颜阿骨打求和。”此言一出,众人听了兴趣大增,又追问开来。 张明远道:“没曾料想,堂堂大辽居然打不过小小女真人。”费无极道:“三国时代,官渡之战,赤壁之战,夷陵之战,皆是如此,以弱胜强,以少胜多,比比皆是,又何必置若罔闻?”种溪立马拱火,“吵起来了,好!”众人都笑。 张明远不睬,接着追问,张叔夜道:“完颜阿骨打听从谋士杨朴‘自古英雄开国或受禅,必先求大国封册’的建议,要求册其国号‘大金’,事金为兄,册封完颜阿骨打为‘大圣大明皇帝’。但天祚帝只改其国号为‘东怀国’,册仪也只用诸侯礼。完颜阿骨打盛怒之下拒受天祚帝的册文。辽国上京等地也相继陷落,辽军到处被金军击败,与此同时辽国国内也发生叛乱,耶律章奴在上京造反,虽然这场叛乱很快就被平定,但却分裂了辽国内部。此后位于原渤海国的辽东京也发生叛乱自立。这场叛乱一直到天庆六年四月才被天祚帝平定。但在同年五月金朝就借机占领了辽国东京和沈州。天庆七年,金朝攻春州,辽军不战自败。现到如今,辽国天祚帝早已是惊弓之鸟,草木皆兵。一提女真人,便吓得脸色煞白,惶惶不可终日。可这天祚帝却对我大宋与西夏之事,还趾高气昂,多管闲事,实在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一语落地,众人恍然如梦,好似方才跟随张叔夜的话语亲身经历了一番。好似那天祚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张叔夜说的口干舌燥,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张明远寻思,张叔夜大人只是出使过辽国,为何知道辽国天祚帝这样多事情,莫不是我大宋在辽国有许多细作潜伏。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此道听途说,难知底细,除非亲自走一遭,见到天祚帝,才可清楚明白。想到这里,心中一怔。费无极也寻思,不知萧勇和萧燕,与萧奉先有何瓜葛。想必没什么瓜葛,最多就是,他们都姓萧罢了。种浩与种溪面面相觑,嘘唏不已。 种师道寻思,辽国如今内外交困,我大宋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我大宋也是内外交困,与西夏战和交错,与辽国面和心不合。如今又冒出一个金国。想当年,党项人也只是党项人,没曾料想党项人变成了西夏,为大宋西北一大忧患。如今女真人变成了金国,也成为辽国东部一大忧患。我大宋与辽国,皆有内忧外患,便是同病相怜了。 张叔夜见众人默然不语,皆在思量些什么,不觉也寻思开来:“此番出使西夏,任重道远。辽国自顾不暇还逼迫我大宋与西夏议和,天祚帝倒也自命不凡。我大宋与西夏,辽国与金国,皆是同病相怜。天祚帝也去和完颜阿骨打议和,那是卑躬屈膝的求和,毕竟辽国被金国打得抱头鼠窜。此番我大宋与西夏议和,乃是议和,毕竟我大宋可是得胜而还。不可同日而语,不可相提并论。可辽国与金国,我大宋与西夏,不知孰强孰弱,要争强好胜到何年何月方才罢休。可怜黎民百姓要遭殃了,不知多少妻离子散,多少流离失所。”想到这里,不由忧思袭上眉间,惆怅无比。 张明远见张叔夜这般神情,随即安慰道:“西夏利害在兴庆府,横山在我大宋掌握,西夏自然不敢有恃无恐,为所欲为。乾顺恐怕也是心知肚明,有苦难言。只要我大宋将士固守横山,西夏就不敢造次,乾顺也不敢有恃无恐。”费无极道:“党项人虽勇猛,可智慧未必比大人高明。党项人喜好哥们义气,家族治国,故而我大宋用这反间之计,就可屡屡得手。” 种浩道:“祖上建立我种家军,对付西夏绰绰有余。此番大人前去西夏,要仔细再三,把西夏了解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我京兆府也好对西夏更加了如指掌。”种溪得意洋洋,道:“此番前往西夏,我可是有使命在身,不告诉你们。” 种师道叹道:“溪儿不必藏着掖着,皇上让你去西夏画一副乾顺画像,这便是皇上交待你的。”张叔夜点了点头,道:“皇上早已告诉我了,让我等见机行事。西夏国小,可胆气不小,他们学习我大宋恐怕是有模有样了。说到西夏,不得不提到一个人!”众人摇摇头,难知张叔夜所说何人,都猜测开来,但张叔夜均予以否认。张叔夜只好掷地有声道:“你们猜来猜去,什么野利荣仁、没藏黑云,偏偏忘记李元昊。”众人这才点了点头。 “李元昊不是西夏的开国皇帝么?此番去见乾顺,与李元昊有何贵干?”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异口同声,赶忙追问。种师道示意四人不必如此,便问张叔夜:“还望大人不吝赐教,让他们四个了然不惑。” “且听本官娓娓道来,你们自然了然不惑。我大宋真宗咸平六年五月初五日,在灵州,一个党项贵族之家。出生了一个婴儿,他便是李元昊。李元昊出生的次年,他祖父李继迁在同吐蕃六谷部首领潘罗支的作战中,身中流矢,伤重死去。由其父李德明继立为夏州定难军留后。其后,李德明奉行‘联辽睦宋’之策,使党项夏州李氏政权在偃旗息鼓中得到喘息。”张叔夜神情肃穆,不紧不慢道。 “一般来说,祖辈不错,后辈也还不错。就不知道这李元昊如何?吐蕃如此厉害,可见一般,李元昊生于乱世,也是并不容易。如此一来,吐蕃与党项人就成为仇敌了,这党项人打不过吐蕃,自然要投靠我中原了,投靠契丹人也未可知。”费无极感觉这李元昊原来也是大户人家子弟,祖辈也好生了得,便插话道。 “有一次李德明遣使臣到我大宋,用马匹换取东西,结果得到的东西不合他的心意,盛怒之下就把使臣给斩了首。李元昊对他父王的做法十分不满,对诫说:‘我党项从军之人,都是马背上长大成人的,目下拿马匹与宋朝交换已非上策,又将使臣杀了,以后谁敢为父王效命?急需宋朝一些货物,又当如何?’李德明见年仅十余岁的独子就有这般见识,此后喜乐无比,十分器重。”张叔夜好似亲身经历一般,娓娓道来。种师道等人听得入迷,尽皆看向张叔夜。 “李元昊到底如何模样?”种浩若有所思,对李元昊饶有兴趣。“少年时的李元昊,长了一副圆脸,目光炯炯有神,鹰勾鼻高高耸起,刚毅中带着几分凛然,傲慢处显出许多威严。中等身材,却显得魁梧雄壮,英气逼人。素日喜穿白色长袖之衣,头戴黑色冠帽,身佩弓矢。常常带了百余骑兵出行,自乘骏马,前有两名旗手开道,后有侍卫步卒,举着青色伞盖相随,从骑杂沓,耀武扬威。听说那李元昊幼读兵书,对当时流行的《野战歌》、《太乙金鉴诀》一类兵书,更是手不释卷,专心研读,精于其蕴。他还颇具文才,精通我大宋的汉语文字、和那吐蕃的语言文字。又懂佛学。尤倾心于治国安邦的公文典籍,善于思索、谋划,对许多事物往往有独到的见解,常常出人意料。后来李元昊成为文有韬略、武有谋勇的英才。就是在中原,他都成为了世人皆知的英雄豪杰!名扬天下,不可一世。”张叔夜颇为认真地介绍开来,好似夸赞自家孩子一般。种溪撇撇嘴,不以为然。 “李元昊一定有不少故事了。”张明远若有所思之际忙道。“我大宋边帅曹玮驻守陕西沿边时,一直想目睹李元昊的风采,就派人四出打探他的行踪。听说李元昊常到沿边榷场行走,几次等候,以期会面,但总不能如愿以偿。后来派人暗中偷画了李元昊的图影,曹玮见其状貌不由惊叹:‘真英雄也!’并预见此人日后必为我大宋边患。后来果然如此。”张叔夜捋了捋胡须,神情肃穆。种溪心想,此番前往西夏,用不着偷画李乾顺,可正大光明的画。 “大人,后来怎样?”张明远听了这话,心中感到颇为叹服,不由马上看向张叔夜,随即追问。“李元昊自称北魏皇室鲜卑拓跋氏之后。李元昊曾说,远祖拓跋思恭,帮助唐僖宗平定黄巢起义,赐为李姓,封西平王。寡人继西平王之位后,偏要放弃李姓,自称嵬名曩霄。西夏天授礼法延祚元年,也就是我大宋宝元元年,李元昊胆大包天居然,肆意妄为,正式称帝,建立西夏,定都兴庆,追封祖宗,修建宫殿,设立文武两班官员,创造西夏文字,颁布秃发令,派兵攻取瓜州、沙州、肃州。我大宋自然义愤填膺,忍无可忍,不予承认。建国称帝后,西夏与我大宋就撕破了脸皮,经过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麟府丰之战、定川寨之战,奠定了西夏国基。我大宋西北数万精锐都被李元昊打败,一个个马革裹尸,血洒疆场。李元昊这般,辽国自然也是不甘寂寞,忍无可忍。自然兴师动众,讨伐李元昊。可河曲之战中,李元昊击败御驾亲征的辽兴宗耶律宗真,奠定了宋、辽、夏三分天下之势,仿若汉末三国时代。”张叔夜娓娓道来,果然令人感慨万千,没想到,小小西夏,也是慢慢如日中天,不可小觑。众人也感慨万千,没想到,这李元昊实乃英雄人物。 “李元昊,小小年纪时就志在王霸,后来为帝图皇,野心勃勃。最后南征北战,称帝立国。可眼看功成名就,他却改不了历代皇帝的老毛病。”张叔夜语重心长。“老毛病?皇帝有何老毛病?”费无极挠了挠后脑勺,倍感莫名其妙。“好吃懒做。”种溪乐道。“好色!”种浩笑出声来。种师道见种浩如此心直口快,摇摇头,笑而不语。 “好色就好色,这倒没什么,偏偏看上自己儿子的未婚妻,你们说说看这算怎么回事。结果被宁令哥用刀子削掉鼻子,失血过多而死。”张叔夜叹道。种师道叹道:“李元昊此人也算杀人狂魔,杀母、杀舅、杀妻、杀子、杀大臣,结果自己又死在自己儿子手中,儿子又死在重臣手中,重臣又被李元昊另一个儿子所杀。最终那当尼姑的没藏黑云掌控了西夏。和武则天,何其相似?一群男人杀来杀去,争来争去,抢来抢去,结果还是尼姑捡了大便宜。这没藏黑云,何许人也?便是李元昊的老相好。”张明远等人惊得呆了。 张叔夜道:“我看李元昊一生,也是很了不起了。可惜死于非命,乃是自取其祸,不可怨天尤人。真是西夏一代不可多得的英雄豪杰。乾顺目下有些气焰嚣张,好似要效仿李元昊。故而我方才说这样多,言下之意,就是要你们明白,乾顺有可能想做第二个李元昊,你们可明白了?”张叔夜语重心长,掷地有声。种师道叹道:“如此来看,惟有西夏,内忧外患,少之又少了。李乾顺有雄霸天下之志,不可小觑。” “原来如此,李乾顺想做李元昊,岂不似曾相识了,就不知李乾顺学的什么模样。西夏目下如何?此番前去定要看个清楚明白。”张明远叹道。“要见识夏国剑去,此乃天下第一剑。还有铁鹞子,实乃天下第一骑团。还有神臂弓,天下第一弓。旋风炮,不知是否为天下第一炮。还有劲弩不能射入的冷锻铠甲。听京兆府说书人说过,不知是吹牛还是煞有其事,此番前去如若看到,便了然不惑了。”费无极听说了这些,故而感慨万千道。 “好了,好了,该吃饭了,总是没完没了说这么许多,什么天下第一,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物外有物。这人世间的万事万物,可不能自以为是。”种溪笑道。“必得有所顿悟才是,有些时候很是不明白,英雄人物总是与众不同。可英雄人物也是人,难免也有差强人意之处。就说李元昊,那样不可一世,威震天下,还是死于非命,要说功成名就也说得过去,要说功败垂成也说得通。李元昊如此令人尊敬也罢,仰慕也好,惋惜也是。都要后人自个心领神会了。”种浩道。 “你在讲经说法?说的什么话。如何越听越糊涂了。”张明远纳闷。费无极乐道,“讲经说法也是有口无心。听说许多西夏人才讲经说法,他们喜欢佛法。我京兆府不同,什么都有。和尚比比皆是,道士也比比皆是。”“好,吃饭去。素闻京兆府美味佳肴比比皆是。离开东京来到京兆府,想必不会饿肚子了。”张叔夜喜笑颜开。“不知有什么好吃的。” 费无极张了张嘴,看向种师道、张叔夜与张明远、种浩、种溪,马上道:“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大人喋喋不休,我们也津津有味。可这李元昊和西夏又不是美味佳肴,好听不好吃,如之奈何?”“西夏的小羊羔很可爱,偏偏是西夏党项人的美味佳肴,我如若在西夏,看到有人吃小羊羔,我便想替小羊羔一番。让他们吃我,放了小羊羔。”种溪道。众人破涕一笑,乐个不住。张叔夜与种溪窃窃私语开来,只听种溪笑得咯咯作响,张明远等人只好笑而不语。种师道捋了捋胡须,看向远方,目光如炬。 片刻,尹氏和姚月准备妥当,让管家叫众人去吃午饭。管家在前引路,种师道、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一同前行,几人且走且谈,好不快活。眉飞色舞自不必说,皆谈笑风生,熟识起来,居然无所不谈,畅所欲言,好似相见恨晚。 “此番出使西夏,非同小可。蔡京、童贯在皇上跟前是自吹自擂,说什么大获全胜。可我等心知肚明,虽说横山在我大宋掌握之中,西夏不敢轻举妄动。可刘法将军死的太也憋屈。西夏晋王李察哥可是刘法将军的死对头,你们此番恐怕也躲之不及,见了李察哥,不可提及刘法将军之事。以免自寻烦恼,惹火烧身。”种师道语重心长道。 种溪古灵精怪之际,反问道:“爹爹,如若李察哥他自己提及刘法将军,又当如何?”种师道笑道:“你们就装傻充愣,权当一无所知。”张明远、费无极、种浩面面相觑,乐个不住。张叔夜点了点头,叹道:“可惜了刘法将军,我等心知肚明,如若不是童贯好大喜功,刘法将军如何会‘出师未捷身先死’。” 尹氏道:“老身也听说过刘法将军之事,他孤军深入,孤立无援,惨遭败绩,身首异处,客死他乡,也是令人肝肠寸断,痛心疾首。想我大宋西军,多少好男儿,皆驰骋疆场,马革裹尸。为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抛头颅,洒热血。想起来,皆是泪眼迷蒙,不知所云。”不觉嘘唏不已,眼里含泪。 种师道见夫人尹氏如此伤心难过,于心不忍,顿时安抚道:“夫人不必如此,如若不是李元昊当年兴风作浪,与我大宋分庭抗礼,焉能有今日之局面?西北不太平,黎民百姓深受其害。无数将士冲锋陷阵也在所难免,我种家军理当做领头羊才是。蔡京和童贯这两个贼子最是祸国殃民,他们把持朝政,蒙蔽圣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搞得江山社稷鸡犬不宁。花石纲已然造祸天下,他们还不满足。还要把魔爪伸向西北军旅。他们只顾捞油水,克扣军饷,哪里知道前方将士的辛苦。蔡京时起时落,却大权在握,其中缘由想必也并非神秘兮兮。皇上爱好笔墨纸砚,蔡京便投其所好,如之奈何?溪儿学画,老夫极力反对,为此没少发脾气,可他当年还小,哪里知道老夫的一片苦心。多少年来,执拗不过,只好随他去了。蔡京在东京蒙蔽圣听,童贯在关中作威作福。他二人极力主张攻伐西夏,哪里是为了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分明是为了邀功请赏,中饱私囊,自私自利。世人皆知,却敢怒不敢言。毕竟皇上如今离不开他们,不可谓言听计从。” 尹氏叹道:“带兵打仗,保家卫国,无可厚非。可弄得牵肠挂肚,岂不令人痛心疾首?”姚月安慰道:“娘,不必如此。我大宋西军为国分忧,也算得其所愿。男子汉大丈夫,定当为国为民,冲锋陷阵,保家卫国。”张明远等人深以为然,都佩服这些话。 种师道叹道:“无奈乱臣贼子从中作梗,忠臣良将便有苦难言了。”尹氏叹道:“官人心知肚明,又何必与之争锋?十年闲居,不得志。眼睁睁看着蔡京和童贯祸国殃民,而一筹莫展。皇上对童贯太也宠幸,奴家可听兄弟师中说过,童贯身兼数职,皆是无人可及。他如今可是检校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武康军、武信军、武宁军、护国军、河东、山南东道、剑南西川、剑南东川节度使,太傅,泾国公,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领枢密院事。”此言一出,众人瞠目结舌,张明远和费无极诧异万分,种浩与种溪连连惊叹,张叔夜神情肃穆,种师道捋了捋胡须,仰天长叹。 费无极问道:“不知干爹如今身居何职?”种溪不等种师道说,便抢先道:“我爹爹眼下也不错,做了应道军承宣使。”种师道叹道:“官职不分大小,皆为国为民,功成不必在我,后人自有评说。”张叔夜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张明远见种师道与张叔夜一脸忧愤,便明白他们对蔡京、童贯之流颇有微词,颇多不满,便想转移话题,让他们宽慰开来,随即问道:“西夏晋王李察哥,何许人也?还望干爹和张大人赐教。” 张叔夜叹道:“我也没见过此人,只是刘法将军遇害,西军便传得神乎其神,说那西夏察哥天下无敌,连刘法都不是对手。这便是一派胡言,刘法将军遇害乃是个大大的意外。如若不是童贯瞎指挥,让刘法孤军深入,岂会让刘法将军遭此横祸,本官以为刘法之死,童贯难辞其咎,也算罪魁祸首。可童贯一手遮天,无人敢揭穿他。皇上对童贯听之任之,这可如何是好。” 种师道介绍道:“老夫在战场见过此人,这西夏晋王李察哥,年纪轻轻,智勇双全,力大无比。身强体壮,武艺超群。他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此番前去,你们不可与之争锋。他那个头足有九尺之余,曾经听刘法将军提及过,说此人有条大长腿,奔跑如飞,非常人可及,后来老夫亲眼所见,他飞身而上,偌大山坡,他没几步就爬上去了,好似猿臂。”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费无极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歪着脑袋笑道:“阿长师哥也有大长腿,想必与西夏晋王李察哥,各有千秋。”种溪双手叉腰,乐道:“如若他二人比试一番,就不知谁奔跑如飞,更上一层楼了。”“爹爹还说过一个焦彦坚,不知此番可否见到此人,就是不知他还做不做西夏使节了。”种浩想起种师道时常提及的党项人焦彦坚,便道。 种师道捋了捋胡须,定了定神色,笑道:“焦彦坚此人,老夫与他相见之时,乃是十多年之前了,想必他如今早已升官发财也未可知。你们此番如若遇到,便仔细察看他一番,想必会有感触。如若只是听我说,怕是难知底细。此人虽说面貌稀奇古怪,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不可小觑。他也是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能言善辩。你们此番前去,切不可意气用事,招惹于他,免得祸从口出。此人最会打探消息,总会拐弯抹角套取他人言语破绽。你们且要提防才是,万不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明远一怔,心中忐忑不安,费无极和种浩、种溪三人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种师道与张叔夜把酒言欢之际,尹氏与姚月去厨房安排下酒小菜,那丫鬟和小厮在管家的安排下,也忙了起来。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又到街面上逛了逛,算是出使西夏之前,再看一眼京兆府长安城。这城中依然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波斯人也走来走去,流连忘返。四人又拜访了画坊种溪曾经的师父,几人谈笑风生片刻,便出城,抵达渭水边,极目远望终南山。但见山巅在万里晴空下,那皑皑白雪,若隐若现。费无极与种溪说笑逗闹,跑来跑去,好似两个小孩子。 费无极转过头叫道:“溪弟,来追我。”种溪蹙眉道:“无极哥哥,你有病吧?你又不是小姑娘,我追你做什么?我又不是豺狼虎豹。”费无极道:“你这臭小子,方才还玩的不亦乐乎,眼下就翻脸不认人。” 种溪愣了愣,不觉兴冲冲道:“和你有什么好玩的,到了西夏,那才好玩。我可听说西夏姑娘,厉害的不得了。她们都是麻魁,跨马飞奔,天下无敌。”费无极道:“何为麻魁?”种溪道:“这都不懂,真笨,便是女兵。很凶的,那快马一鞭,厉害的不得了。” 费无极笑道:“你多犯贱,西夏姑娘若厉害的不得了,莫非抽你几鞭子,你就舒坦了不成?”种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种浩寻思道:“我种家军多少年来与西夏党项人对战,双方短兵相接,互有死伤。这国仇家恨,无论如何也难以消融。此番乔装打扮一番出使西夏,一探究竟。但愿一帆风顺,没什么波折。”想到此处,缓缓道:“就要离开关中了我等再看一眼终南山,也算情深意重。”不觉,极目远眺,豪情万丈。 张明远环顾四周,神情肃穆之际,寻思道:“眼下再看一眼长安城,再看一眼终南山。便多了许多感慨万千!那倒不是我等此去再也不回来了,好似九死一生一般。只是久居终南山,即便去东京也是在我大宋国境内走动,可此番却大有不同,眼下要离开我大宋,去往西夏,便是异国他乡了。”想到这里仰天长叹,看向终南山,又见翠色点点,云海茫茫,不觉惆怅无比。 夕阳西下,京兆府长安城大街上,灯笼高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高大的城墙巍然屹立,唐时风韵犹存,虽说不比当年,但也风采依然。汉宫秋月也好似历历在目。文人墨客至此,留下辞赋,也在所难免。古色古香,令人心旷神怡,自然流连忘返。张明远等人意犹未尽,在大雁塔下祈福后,点灯时分,才回到种师道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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