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道见他们一脸孩子气,就语重心长道:“ 司马光的博学世所罕见,其一,他好学强识,其二,他父亲也着意培养。他既诚实聪明,又十分乖巧懂事,深得父亲喜爱。同时,每逢出游或和同僚密友交谈,司马池总要把司马光带在身边。耳濡目染,使司马光不论在学识上,还是见识上,都凛然如成人。好多当时的大臣、名士,都很赏识司马光。尚书张存主动提出将女儿许配给司马光。担任过副宰相的庞籍在司马池死后,更是把司马光当成自己亲身儿子一样培养和教育。”种浩与种溪面面相觑,费无极使个眼色,种溪点头,却不动声色。 费无极拽了拽种溪的胳膊,种溪催促开来,“爹爹快说,无极哥哥他要我催你说话。”种师道笑道:“司马池辗转河南、陕西、西川各地为官,始终把司马光带在身边。司马光在十五岁以前就跟随父亲走过好多地方,在这些地方访古探奇,赋诗题壁,领略风土人情,极大地丰富了司马光的眼界。正所谓,行走江湖,经风雨,见世面。明远、无极此番跟随干爹抵达东京,也是你们师父与干爹的意思。你们与世隔绝那么多年。如今要行走江湖,将来才可出人头地,建功立业。你们意下如何?”张明远、费无极点了点头,恍然大悟。种浩和种溪也明白过来,喜上眉梢。 种师道笑道:“还有王安石,他自幼聪颖,酷爱读书,过目不忘,下笔成文。等到他慢慢长大了,便跟随他父亲宦游各地,经风雨,见世面,体验民间疾苦。仁宗景佑四年,王安石随父抵达东京,以文结识好友曾巩,曾巩向欧阳修推荐其文,大获赞赏。庆历二年,王安石赴东京参加会试,考中进士。王安石本被考官列名第一,但因应试赋中有‘孺子其朋’一句,惹得仁宗皇帝不悦,与第四名杨寘互换,最终王安石与状元失之交臂。” 种溪乐道:“还有一个故事,我记忆犹新。王安石为相时,儿媳妇家的亲戚萧公子到了东京,就去拜访了王安石,王安石邀请他吃饭。次日,这萧公子穿盛装前往,他料想王安石作为当朝宰相,一定会用盛宴招待他。过了中午,他觉得很饿,可是又不敢就这样离开。又过了很久,王安石才下令入座,菜肴都没准备妥当。萧公子心里觉得很奇怪,喝了几杯酒,才上了两块胡饼,再上了四份切成块的肉,上饭后,旁边只安置了菜羹一盆。萧公子很骄横放纵,只吃胡饼中间的一小块,把四边都留下。王安石虽面露难色,但也不好说什么,就把剩下的饼拿过来吃了,那个萧公子便很惭愧地告辞了。” 种浩道:“这个故事很值得后人引以为鉴,王安石此人虽高官厚禄,但并不骄奢淫逸,足见其为官清廉朴素。”张明远道:“不错,作为宰相如此,实在难能可贵。”费无极道:“如若当今宰相如此,便是大宋黎民百姓之福了。” 种师道神情肃穆之际,推心置腹道:“至于苏东坡,苏学士。想必你们最熟悉不过。嘉佑元年,苏轼首次出川抵达东京,参加朝廷的科举考试。苏洵带着二十一岁的苏轼、十九岁的苏辙,自偏僻的西蜀,穿过剑门关,翻越秦岭,于嘉佑二年进京应试。当时的主考官是欧阳修,小试官是梅尧臣。二人正锐意于诗文革新,苏轼清新洒脱的文风,一下子把他们震惊了。”费无极问道:“欧阳修如此看好苏东坡,想必定会抬举一番了,不知欧阳修如何抬举苏东坡呢?” 种师道笑道:“在欧阳修的一再称赞下,苏轼一时声名大噪。他每有新作,立刻就会传遍东京。”张明远道:“这便是伯乐与千里马了。”种浩点了点头,笑道:“那还用说,这叫做英雄惜英雄。”种溪又问道:“胡扯,他们是文人墨客,非江湖豪杰和英雄人物。你们别打岔,后来怎样,爹爹快说。” 种师道介绍道:“当他父子三人名动东京,正要大展身手时,突然传来苏轼、苏辙的母亲病故这一噩耗,二兄弟不得不随父回乡奔丧。嘉佑四年十月,守丧期满。翌年二月,三苏重返东京。治平三年,苏洵病逝,苏轼、苏辙兄弟扶柩还乡,守孝三年。”听了这话,张明远等人嘘唏不已,没想到苏东坡父母双亡,是个可怜的孩子,想到自己,张明远和费无极也黯然神伤。 种溪听得津津有味,便又拉着种师道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催促开来,种师道接着叹道:“三年后,苏东坡还朝东京。此时,震动朝野的王安石变法开始。苏东坡的许多师友,包括当初赏识他的欧阳修在内,因反对新法而与新任宰相王安石政见不合,被迫离开东京。朝野旧雨凋零,苏轼眼中所见,已非他二十岁时所见的太平世界。熙宁四年,苏东坡上书谈论新法的弊病。王安石颇感愤怒,于是让御史谢景在神宗面前陈说苏东坡的过失。苏东坡于是请求出京任职,被授为杭州通判。”张明远等人听了这话,陷入沉思,缓过神来,皆目不转睛看向种师道。 种师道会意,立马接着道:“元丰八年,哲宗即位,高太后以哲宗年幼为名,临朝听政,司马光重新被启用为相,以王安石为首的新党被打压。苏东坡复为朝奉郎知登州。四个月后,以礼部郎中被召还朝。在朝半月,升为起居舍人。”费无极问道:“何谓起居舍人?”种溪笑道:“就是给皇上记录日程起居琐事罢了,像是吃饭、睡觉,又或是拉屎、撒尿、放屁、磨牙、抠鼻屎、打呼噜。”听了这话,众人早已笑得咯咯作响。 张明远愣了愣,直摇头,没曾料想鼎鼎大名的苏东坡居然干过这等事情,不由心中五味杂陈,便叹道:“哲宗皇帝果然年轻气盛,让才华横溢的苏东坡给他做起居舍人,实乃大材小用。”种浩道:“可不是,我看这是故意羞辱。往往年轻气盛之人,总看不惯那些大人物,如若有了机会,定要肆意羞辱一番,这叫做自甘堕落。”种溪白了一眼他们。 种师道又接着道:“三个月后,升中书舍人。不久,再又升翰林学士、知制诰、知礼部贡举。 当苏东坡看到新兴势力拼命压制王安石一党的人物及尽废新法后,认为其与所谓‘王党’不过一丘之貉,再次向朝廷提出谏议。他对旧党执政后,暴露出的腐败进行了严厉抨击,由此,他又引起了保守势力的极力反对,于是又遭诬告陷害。苏东坡至此是既不能容于新党,又不能见谅于旧党。”此言一出,张明远诧异万分。 费无极挠了挠后脑勺,叹道:“这可如何是好?”种师道摇摇头,苦笑道:“苏东坡被逼无奈,只好再度自求外调。没曾料想,他这一去,就再也没回过东京,便是与东京永别了。”听了这话,张明远嘘唏不已,费无极愁容满面。种浩黯然神伤,种溪若有所思。四人齐声道:“后来怎样?” 种师道叹道:“他先是在杭州,过得很惬意,自比大唐的白居易。元佑六年,他又被召回朝。不久即元佑六年八月,又因为政见不合,调往颍州任知州。元佑七年二月,任扬州知州。元佑八年九月,任定州知州。这年高太后去世,哲宗执政,新党再度执政。绍圣元年六月,贬为宁远军节度副使,再次被贬至惠州。” 费无极道:“后来如何?”饶有兴致的看向种师道。“绍圣四年,年已六十二岁的苏轼被一叶孤舟送到了荒凉之地儋州。在我大宋,如若放逐此地只是仅比满门抄斩罪轻一等罢了。当今皇上即位后,苏东坡相继被调为廉州安置、舒州团练副使、永州安置。元符三年四月,朝廷颁行大赦,苏东坡复任朝奉郎。北归途中,苏东坡于建中靖国元年七月二十八日在常州逝世,享年六十六岁。”说到这里,不觉仰天长叹。 张明远等人也感慨万千,不觉黯然神伤。原来苏东坡去世之际,便是张明远和费无极离开终南山地宫之时。种师道黯然神伤,张明远和费无极自然也心领神会,毕竟当年师父李长安也曾对他们提及过苏东坡的许多故事。张明远应声道:“我知道苏东坡给自己写了一首挽联,算是自画像了。”随即吟诵道: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听了张明远的话语,种师道早已眼里含泪,低下头去。种浩和种溪面面相觑,一同安慰再三,也是黯然神伤。费无极见状,瞪了一眼张明远,埋怨他又惹干爹伤心难过了。三人便劝慰种师道,可种师道居然止不住泪流满面。 种溪见状,赶忙转移话题,叹道:“爹爹,苏东坡可是一个孩子气的人,爹爹该为他高兴才是。” “是啊,人生苦痛,只因不读苏东坡。老夫是想起自己的历历往事,也是官场不得志,故而触景伤情。你们不必劝慰,我好了。溪儿,明日为父要到蔡太师府上,你要不要一同前往?浩儿与明远、无极就不必去了。”种师道看向种溪。 张明远等人愣了愣,瞠目结舌。种浩问道:“爹爹,为何不让我去?”张明远、费无极也纳闷之余看向种师道。 种师道笑道:“其一,蔡太师是书画大家,溪儿与他有的聊。其二,浩儿与明远、无极,如今年轻气盛,就怕你们言多必失。如若得罪蔡太师,恐怕不合时宜。老夫已然得罪过蔡京和童贯。此番蔡京不计前嫌,不知所谓何事,要宴请老夫,但愿此非鸿门宴。”种浩道:“原来如此,我不见他也罢。他的书法虽说名扬天下,可此人老谋深算,令人不耻。” 见张明远等人心灰意冷,低下头去,种师道笑道:“方才不过戏言,你们此番要经风雨,见世面,如何不让你们见‘真神’呢?此番才是历练你们的时候。你们要察言观色,静观其变。蔡京此人实在老谋深算,常以智谋摆布世人。你们理当前往拜访,见识一番。” 费无极道:“干爹,恐怕蔡太师相邀,不会让您携带旁人前往,即便不好驳您的面子,也会想方设法支开我等。他怕是会有什么私密之事与干爹相谈。”张明远道:“我也感觉,蔡太师会这般安排,我们还是不去为好。”种溪迟疑道:“莫非我也不用去了?”一脸失望的看向种师道。 种浩道:“蔡太师设宴力邀爹爹,我们晚辈前往,恐怕不合时宜。”种师道叹道:“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们来东京是游山玩水,游赏玩乐么?你们都像科举学子一般,被达官贵人请到东京的么?此番前来,要看看世间情状,你们可明白了?” 张明远道:“干爹用心良苦,佩服佩服。”费无极道:“素闻太学生都有人给银子钱,他们可以去曲院街闲逛,不知是真是假?”种浩道:“难知底细,道听途说,可不足为凭。”种溪道:“不错,我也是听说他们都爱来东京玩乐,还有人给银子钱,真是不简单,只让人羡慕嫉妒罢了。”张明远四人还有疑虑,都面面相觑。 种师道安抚道:“你们放心好了,我等万变不离其宗,静观其变。老夫虽说眼下是一介武夫,在蔡京眼里,一文不值。可老夫好歹也是师从过横渠先生张载他老人家,对世人心中那点弯弯绕还是略知一二。老夫见了蔡京,自有理会,你们只管同去,不必担惊受怕。”张明远等人这才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种浩道:“这蔡太师也算风云人物,别看他一把年纪,还得到皇上重用,真是老于世故。按理说来,上了年纪理当颐养天年。可蔡太师却与众不同,走路哆哩哆嗦也要握紧手中权柄,就怕失了官帽。” 张明远道:“曹孟德所言极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干爹便是如此。不过干爹是为国为民,不似那些乱臣贼子,只知道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假公济私。”费无极素闻蔡京的故事,便冷笑道:“王子安所言极是,‘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可蔡太师却与众不同。” 种溪道:“还有一句,叫做‘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苏东坡还说‘老夫聊发少年狂。’苏东坡当年才三十多岁。你们三个真讨厌,说什么老呀老的,蔡太师那是真老了,我爹爹不老,也不服老,也不会老。老了也是老顽童!”众人听了乐个不住。 夜色渐深,众人又说笑几句,便回到各自房间歇息去了,窗外汴河不远处的州桥附近水声荡漾,游人依然络绎不绝。明月当空,汴河波光粼粼。岸边的灯笼高挂,倒影水中,若隐若现,美轮美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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