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平仲见众人黯然神伤,随即道:“不说这些伤心往事,如今好了。长大成人,要振作起来。告慰祖上,不负韶华。”费无极道:“小兄弟年纪轻轻,却能如此,佩服。怪不得种溪说,姚平仲是他最好的兄弟。”种溪纠正道:“拜托,无极哥哥,我说是之一。你干嘛把之一去掉,真过分。” 阿长道:“小兄弟说崇拜诸葛亮,莫非你想做宰相?”姚平仲道:“文臣就是斗嘴,我还是喜欢冲锋陷阵,驰骋疆场。”费无极道:“文武双全,实为正道。”阿长道:“莫非还有歪门邪道?”姚平仲道:“不管什么道,只要是人间正道就好。”“走上人间正道,世上自有公道。”费无极道。众人都笑。 张明远道:“诸葛亮治蜀,的确令人钦佩。不过我还是觉得杜工部最辛苦。”种浩扬起袖子,不以为然道:“诸葛亮是丞相,杜工部不过是个文人墨客。”种溪瞪了一眼种浩,掷地有声道:“此言差矣,杜工部也做过官。” 姚平仲道:“杜工部这人也算命运多舛。他少年时曾先后游历吴越和齐赵,其间曾赴洛阳应举不第。三十五岁以后,先在长安应试,又落第;后来向皇帝献赋,向贵人投赠,皆石沉大海。杜工部官场很不得志,心中自然惆怅无比。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潼关失守,他先后辗转多地。乾元二年弃官入川,虽躲避了战乱,生活相对安定,但仍心系苍生,胸怀国事。创作了《登高》、《春望》、《北征》以及‘三吏’和‘三别’。” 种师道叹道:“老夫祖上便是如此。官场不得志,也是有口难言。”尹氏道:“像诸葛亮那样的官员,还要刘玄德那样的明君抬举才是。刘玄德曾说得到孔明先生,便是‘如鱼得水’。这般说来,明君是鱼,贤臣便是水了。”众人乐个不住,喜笑颜开。 张明远道:“素闻,‘进川一只虫,出川一条龙。’不知有何道理。”费无极道:“那就要请教阿长师兄了。”众人看向阿长阿长一脸茫然,摇了摇头。扁头道:“他不知道,俺也不知道,谁知道,俺就不知道了。”种溪和姚平仲对视而笑。 阿长道:“川中的确很安逸,自古有‘天府之国’的美誉。三国刘玄德因之以得帝业,大唐安史之乱时,许多人都入川躲避战乱。关中与川中,便是截然不同。关中长安为帝都,如若太平便歌舞升平,天下莫可能及。如若战乱便烽火燎原,颠沛流离。川中好似世外桃源,不管太平或是战乱,都不受叨扰。”姚平仲道:“难怪杜工部要入川,还在成都结草为庐。想想看,日子虽清苦,却如世外桃源。实在令人心驰神往。”费无极道:“我倒想起杜工部的一首诗了。”瞅了一眼种溪。 种溪道:“无极哥哥,我知道,叫做《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这名字好生奇怪,是破歌,还不知道有多破呢。”姚平仲乐道:“种溪,你别倒背如流了,你臭显摆什么。好似你们种氏子弟真就天下无敌,无所不能了。种家军驰骋疆场,已然令人羡慕嫉妒。你作画又小有名气,眼下还头头是道。你还让别人活不?”随即用手指头朝种溪后脑勺轻轻敲了敲。 阿长回忆往事,不觉思绪飘飞,一瞬间好似回到童年岁月,便学着小孩子的语调,笑道:“成都府的小男孩一般都会杜工部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我小时候去过杜甫草堂,站在浣花溪边,蹦蹦跳跳,可好玩了。”姚平仲很不服气,抢先道:“我也倒背如流。”随即吟诵开来: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飞度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 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 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费无极拱手道:“看看,倒背如流者,比比皆是。甘拜下风了。”种溪盯着费无极的眼睛,认真道:“我两次倒背如流,无极哥哥都不甘拜下风,为何姚平仲一次倒背如流,你便甘拜下风。无极哥哥太也偏心,欺负人。”随即轻轻哼了一声。费无极摇摇头,笑而不语。种浩道:“种溪,你们都是顺背,何来倒背?吹牛罢了。”种溪听了这话,又与种浩闹将片刻。姚平仲和种溪面面相觑,笑出声来。种师道笑道:“这杜工部写这首诗,当年有何缘由,你们可知?”张明远等人摇摇头。 尹氏道:“此诗作于唐肃宗上元二年八月。唐肃宗乾元二年秋天,杜工部弃官到秦州,又辗转经同谷县到了巴陵。乾元三年春天,他求亲告友,在成都浣花溪边盖起了一座茅屋,总算有了一个栖身之所。不料到了上元二年八月,大风破屋,大雨又接踵而至。当时安史之乱尚未平息 杜工部由自身遭遇联想到战乱以来的多灾多难,长夜难眠,感慨万千,便写下了这篇脍炙人口的诗篇。”众人听了这话,无不侧目,佩服有佳,没想到老夫人对此如此了如指掌。 张明远道:“同谷县,好熟悉的地名。”费无极道:“干爹不是去过同谷县么。”种师道笑道:“何止去过,还做过官。因此得罪蔡京,后来得罪过童贯。常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地是祸也是福。那地方的老百姓最是淳朴善良,老夫当年离去,都送万民伞,沿路跪拜落泪。” 姚平仲道:“同时得罪两位朝廷大员,老种将军也算空前绝后。晚辈也是如此,不过我认得蔡京,蔡京不认得我。童贯掌管西北以来,作威作福。老种将军与我叔父姚古都被童贯所忌惮,还有折可求将军。关中西军三大家,种家军、姚家军、折家军,皆是如此。” 种溪道:“你别打岔,我爹爹在同谷县还打过官司,都说过很多次了。”姚平仲道:“老种将军主管过秦风路同谷县,我听说过。那官司,种溪总在我跟前喋喋不休的提及。他说的不厌其烦,我听得烦都烦死了。没想到大唐杜工部当年早就去过同谷县。”种溪瞪了一眼姚平仲,众人乐个不住。 费无极道:“大唐到我大宋,多少年过去了。同谷县尚在,可杜工部却不在了。”阿长道:“杜工部也崇拜诸葛孔明。”扁头道:“大唐就爱谈三国,如今俺大宋更是如此。”姚平仲道:“他还写过诗,专门歌功颂德。”张明远道:“英雄惜英雄,何尝不是如此。”费无极道:“如若以后有机会,便去成都府拜谒诸葛孔明的武侯祠和杜工部的草堂了。温故而知新,缅怀以表敬意。” 种师道仰天长叹道:“老夫也想起许多古人,不觉感慨万千。汉唐何其雄风,如今与小小西夏周旋,实在难以启齿。倒不是说党项人不配,而是倍感我大宋已无汉唐气派,岂不令人痛心疾首?”姚平仲叹道:“老将军所言极是,虽说晚辈还不懂得许多道理,可也知道,人生在世,必得建功立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张明远道:“好,没想到姚兄弟如此胸怀大志,佩服佩服。” 费无极道:“这自古英雄出少年,姚平仲,你也算少年英雄。”姚平仲叹道:“实不敢当,说来惭愧。我不过带兵打仗,一介武夫罢了。哪里敢和种溪相提并论,如今他要准备攀高枝去了,如若留在东京翰林图画院,他年飞黄腾达,我便比不得了。”种溪瞪了一眼姚平仲,姚平仲也瞪了一眼种溪,二人又是说说笑笑。 种浩道:“带兵打仗,实乃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尹氏见自己的孩儿如此慷慨陈词,自是欢喜,替他高兴,但念及种家军多年以来,马革裹尸者比比皆是,不免担惊受怕,愣了愣,缓缓道:“自古文死谏,武死战。你们以后文武双全,又当如何?”种溪毫不犹豫,脱口道:“做范仲淹呗!”一脸认真,瞅了一眼尹氏。尹氏欲言又止,本想劝说几句,奈何儿子长大成人,不可宠溺,便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种溪,你带兵打仗可不如我,还做范仲淹,别吹牛。”姚平仲多年以来,跟随叔父姚古南征北战,虽说年纪轻轻,却也历练的羡煞旁人,便笑道。“带兵打仗我不如你,那是我的错么?如今有爹爹和叔父在,哥哥又如此争强好胜,我只好作画去了。此番去东京,我如若一举成功,便是闻名天下。姚平仲你就甘拜下风好了。到时候,要对着我的宝贝画笔磕个响头才是。我的画笔如若高兴,说不准会给你一个大大的奖赏,为你做幅画。也让后人知道关中小‘太尉’姚平仲什么模样。如此奇男子,当被后人顶礼膜拜。如若你得罪于我,就麻烦了。我一生气,把你画的其丑无比,你便苦不堪言了。”种溪道,此言一出,众人忍俊不禁。姚平仲乐道:“你小子,还是小孩子脾气,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种溪笑了笑,种浩乐个不住,张明远和费无极也笑出声来。 张明远突然想起韩世忠,便道:“姚平仲,你可知道韩世忠?”姚平仲惊道:“你如何得知此人?”费无极道:“那会浩兄谈及臧底河一战,便提及此人,说他很厉害,有无此事?”种师道笑道:“那还用说,刘延庆手下出了个韩世忠,老夫称之为狄青在世。”姚平仲道:“不错,韩世忠的确是一匹黑马。”种浩反驳道:“韩世忠最爱白马。”扁头道:“俺爱吃马肉,味道好极了。” 尹氏道:“可惜,如今可不能吃,毕竟我大宋少马匹。”姚月道:“我也听说韩世忠的威名。”种溪道:“韩世忠是延安猛男子。”种雪道:“不对,他是关中小霸王。”阿长道:“小霸王乃三国孙策。”扁头道:“俺看,还是不如楚霸王项羽。”费无极道:“霸王又当如何?还是败在刘邦之手。英雄打不过亭长。” 种溪道:“想想看,也真有趣。项羽说‘力拔山兮气盖世。’这口气比脚气大多了。刘邦说‘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话就更上一层楼。项羽力气那么大,便是猛士。刘邦将项羽打败了,猛士跌倒,刘邦便得到了四方。刘邦能掐会算,实乃‘布衣神相’,无出其右。”众人哈哈大笑,乐此不彼。 顷刻,吃过午饭,送走姚平仲,种师道陪着种溪去书房看画了,尹氏和姚月、种雪刺绣去了,种浩与张明远、费无极、扁头、阿长在荷花池闲聊。种雪走时,和张明远来到一边说了几句话,便匆匆来去。众人追问张明远,说了什么话,他只是傻笑,却闭口不答。费无极与种浩,再三追问,也无济于事,三人边说边笑,坐在荷花池,乐个不住。 “不是说东京来人了么?莫非就是姚平仲?”张明远问道。费无极也纳闷开来,摇摇头,乐道:“种溪不是说姚平仲从边关归来不久么?”种浩道:“东京来人了,已走。姚平仲是后到。你们到时,东京来人早已离开。再说那是朝廷信使,你们不大方便见到他的。不过蔡京的书信,你们可看一看。”随即拿出,递给张明远。费无极凑前来看,只见,其文曰: 京兆府种将军,皇上召你进京,乃老夫举荐。听闻你次子种溪得到翰林图画院赶考名额,实乃可喜可贺。老夫素闻你种氏乃我大宋满门忠烈之士,种放乃大儒,种世衡有威名,老夫自当佩服敬仰。还望不计前嫌,进宫之前,前往府中一叙,家中略备宴席,有府中厨娘做的几样菜品,也是东京首屈一指,还望赴约。听候佳音,万望勿欺。 蔡京 张明远拿着信件,端详着这蔡京书法,看的出神之际,不禁笑道:“不知蔡太师所谓何事?听说他可是不大喜欢舞枪弄棒,带兵打仗之人。他喜欢舞文弄墨,想必干爹可不是他的座上宾。匪夷所思,实乃怪事。”费无极接过信件,看到那书法,也揉了揉眼睛,道:“蔡太师如今位高权重,不好得罪。干爹还要斟酌再三才是,浩兄此番前往东京,还要劝一劝干爹才好。” 种浩又接过信件,看着蔡京书法,顿时两眼放光,道:“所言极是,此番还是要去东京看看,见机行事。爹爹想必胸有成竹了,我也听说蔡太师与皇上可是亲近的不得了,还有蔡京的儿子蔡攸。那可是个马屁精,也是个执跨子弟,一等的风流人物。都从东京传到长安来了,这也是说书人说的。至于皇上与蔡京的故事,可是被传得沸沸扬扬。” 扁头见三人看信件都出神,就凑到跟前瞟上一眼,本想摇摇头,不以为然,结果看了一眼不过瘾,又看好几眼,干脆夺了过来,细细端详,口里念念有词,赞不绝口,越看越入迷,也对蔡京书法看的出神,就笑道:“如此看来,蔡太师不仅是个大名鼎鼎的书法家,还是个美食家。俺与他也算志趣相投,天下诸多美食,如若消受,也算微幅不浅。苏东坡也是美食家,俺很是佩服。东坡肉,滋味甚美,回味无穷。” 阿长又从扁头手中抢过蔡京信件去看,也目瞪口呆,没曾料想,书法乃是大家风范,随即道:“看来,蔡京和苏轼都是大名鼎鼎的书法家,美食家了。只是苏学士声名远扬,蔡京嘛,人品可能不太好。”张明远叹了口气,道:“可惜,苏学士不如蔡太师官运通达。” 费无极点点头,道:“所言极是,蔡太师心狠手辣,不得不防。”种浩心中一怔,叹道:“莫非他要加害我爹爹不成?”张明远道:“那倒不至于,不过蔡太师总在皇上面前转悠,吹吹耳边风也未可知。蔡太师是个大忽悠,说不定忽悠皇上什么呢。”听了这话,众人都笑。 扁头登时一脸不悦,双手叉腰,挑了挑眉毛,冷笑一声,大声道:“让俺们去见姚平仲,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你们如此无礼,岂有此理?俺好歹也是终南山大弟子,这面皮还是要有的。怠慢于我,便是怠慢终南山,这道理,你们不懂么?” 阿长笑道:“人家可是关中小‘太尉’,你若不去相见,岂不是不懂礼数?如若他怪罪于你,那可就自寻烦恼了。你还有理了,废话真多。你一个江湖中人,敢和朝廷将领叫板,你真是胆大妄为。”种浩乐道:“他那个‘太尉’不过关中豪杰调侃而已。”张明远道:“东京来人,所谓何事。如若方便,但说无妨。” 种浩道:“没什么不方便。东京来人,要爹爹进京,皇上要召见。正好种溪要进京赶考画科,如此一举两得,也算巧合。爹爹多年以前便带着我和弟弟种溪进京。此番进京却大有不同,既是国事,也是家事。既有公干,也有私情。爹爹进宫面圣为国事公干,弟弟进京赶考画科为家事私情。我只好一同前往。毕竟爹爹大病初愈,弟弟又爱贪玩。我娘叮嘱路上照顾好爹爹和弟弟。你们说说看,我上有老下有小,夹在中间,真难。” 费无极哈哈大笑,拉着种浩的手,乐道:“什么‘上有老下有小。’你说上有老,还说得过去。干爹毕竟快耳顺年纪了,岁月不饶人。可‘下有小’便是恶心透顶,种溪又不是你儿子,他可是你弟弟。亏你说的出口,真不害臊。”张明远与扁头、阿长也忍俊不禁。种浩自个也乐个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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