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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师徒说笑

费无极问道:“那他和王安石有何瓜葛么?见到当朝宰相,又是久仰大名的大文豪,一定欣喜若狂了。”张明远道:“无极,别打岔,让师父接着说。知道的自然明白你这是替张载欣喜若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自己见到王安石一般。” 李长安道:“天下之事,总是患得患失。你们哪里知道,当时王安石执政就变法,可朝廷树敌太多,孤立无援,自然想得到张载这位新人的鼎力支持。正所谓,‘患难见真情。’有一日,王安石见到张载,就对他说:‘朝廷正要推行新法,恐怕有些人不能胜任,想请你帮忙,你可愿意?’” 费无极道:“张载又当如何?”李长安道:“张载说:‘学生初来乍到,请多关照。大人如此雄才大略,他日必当功成名就。可惜学生才疏学浅,恐怕有负所望。’那王安石自然心灰意冷,便不大高兴了,三番五次,一来二去,张载总是推诿敷衍,王安石就渐渐反感起了张载。张载上奏想辞去崇文院校书一职,但未获批准。不久被派往浙东明州审理苗振贪污案,案件办毕回朝。此时张载之弟监察御史张戬因反对王安石变法,与王安石发生激烈冲突,被贬知公安县,张载得知此事非同小可,顿时心神不宁,得罪宰相可不得了,张载怕受到株连,就辞官而去了,自此回到横渠归园田居,逍遥自在。” 张明远问道:“想必这下,张载自当颐养天年,躲过祸端,不会被牵连了。” 李长安道:“熙宁十年,秦凤路守帅吕大防觉得张载之学承继古代圣贤,可以用来复兴古礼矫正风化,就上奏神宗皇帝召张载回京任职。此时这张载正患肺病,但他不愿错失良机,意欲大展宏图,便抱病入京。神宗皇帝任用他担任了太常礼部官。可当官哪有那么容易,我大宋文官总是口若悬河,唇枪舌剑。政见不一,实乃家常便饭。” 费无极道:“莫非他与苏东坡是同病相怜不成?”李长安点了点头道:“无极所言极是,果不其然,张载和众人意见相左,因而十分孤立,加之病重,不久便辞职西归。同年十一月十七日行至临潼,当晚住在馆舍,沐浴就寝,翌日晨与世长辞,享年五十八岁,临终时只有一个外甥在身边。可谓孤苦伶仃,抱憾终身。张载一生,两被召晋,三历外仕,着书立说,终身清贫,殁后贫无以殓。在长安京兆府的学生闻讯赶来,才得以买棺成殓,护柩回到横渠。翰林院学士许诠等奏明朝廷,乞加赠恤。神宗皇帝下诏按崇文院三馆之职,赐予丧事补助。如此一生,不知张载是否得意,是否失落。” 张明远道:“可见庙堂也如同江湖,这唇枪舌剑也杀人,反而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费无极道:“想必狄青之死便是如此。一个武将不是在战场冲锋陷阵而轰轰烈烈的战死,而是被我大宋的那帮文官,唇枪舌剑给逼死了。岂不是大大的委屈和冤枉。狄青便是个冤死鬼了。” 李长安道:“所言极是,这文人相轻,古来有之。文人墨客的心眼好比笔尖一般,又细又尖,容不得一点沙子。”张明远道:“师父,弟子如今明白了,这便是师父不愿为官的缘由了。” 费无极道:“文人相轻,武将又当如何?实话说来。只要是人,便有眼有心。这眼一红,心就黑了。如若眼不红,心自然就红了。自古以来,文人好名,武人好功。商人好利,官人好禄。功名利禄便是如此。文人相轻为面子,武人争功为奖赏。商人无利不起早,官宦有禄也贪腐。” 见张明远、费无极如此头头是道,颇有体会,李长安神情肃穆,道:“也不尽然,虽说庙堂患得患失,不容易。可江湖也不容易。人生在世总有不称意之时之事。范仲淹就是这样,他文武双全,忧国忧民,当为后世楷模。如今幽云十六州被辽国所占据,西夏跃跃欲试,女真蠢蠢欲动。定当居安思危才是。如若我大宋不枕戈待旦,政通人和,恐怕太平岁月就不长久了。” 费无极道:“原来师父的太平先生的名号,就是这样来的。张载的话果然对师父多有教诲。”张明远笑道:“你才知道,笨蛋。我早知道张载的那几句话了。我就是想知道此人的故事罢了。”费无极恍然大悟,难怪张明远并不火急火燎,方才还心不在焉。李长安道:“正所谓‘为万世开太平’。”此言一出,笑容满面。张明远和费无极面面相觑,乐此不彼。片刻,三人离去,赶往京兆府长安城里去。 李长安道:“你们上次回来,为何问起龙虎山了?还说我有一个师出同门的师弟?不知此番可否见上一面?”张明远道:“这龙虎山还是无极和他的老神仙说的。上次为了这事,他还和我生气,好生了得。” “明远师兄,切莫胡言乱语。你不尊老爱幼,不说也罢,还敢旧事重提,不觉得自惭形秽么?师父可知他叫什么名字?老神仙的确是老神仙。非同一般,不可小觑。”走进城门口,费无极问道。 李长安道:“为师的确与他师出同门,我们都来自龙虎山。不过我们还有一个小师弟,叫做张继先,乃是祖师最宠爱者。小师弟十三岁就蒙当今皇上召见,赐号‘虚靖先生’,威名可见一斑。”费无极纳闷道:“徒儿问老神仙,师父又说张继先。难道师父和老神仙都不如小师弟张继先了不成?” 张明远得意洋洋道:“看来我老张家出的都是大人物。”李长安忙道:“你所说老神仙,是我师弟,只是他叫做什么名字。为师却不能告诉你们,你们也不必多问。他悬壶济世,独来独往,行走江湖,如何让你碰到了。” 费无极道:“说来也巧,他听到我说终南山,就停下脚步,和我说了一会话,徒儿觉得他老人家是个好人。为何师父不能告诉我,他叫做什么名字?为何又主动告诉我们张继先师叔的名字?” 李长安道:“我与他有约在先,故而要信守诺言。我与张继先没有约定,故而可以告诉你们。你们可清楚明白了?无极,你所说的那老神仙,为师觉得,要说他,好人谈不上多好,坏人谈不上多坏。无愧于心就好。”费无极惊道:“他自个也是这样说自个的。”李长安道:“可见他有自知之明。” 张明远看师徒二人聊得带劲,全然把自己视而不见,就一脸不悦道:“师父,徒儿想听一听张继先的故事。不知你那小师弟,也就我们的师叔,他如今怎样了?以后可不可以见到他?” 李长安道:“我这小师弟张继先,他如今还在龙虎山坐道,实在名扬天下,为师也不如他,他的雷法实在厉害。所谓英雄少年,别看他年纪轻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如今他刚刚而立之年,从年岁上说,你们叫他哥哥也可以,不过按辈分,你们要叫他师叔才是,你们可明白?” 费无极掰着手指头比划道:“如此看来,你们师兄弟三人学的不同了,师父是武术,老神仙是医术,张继先师叔是雷法。”李长安道:“也不尽然,只是各有侧重而已。岂不闻,大唐韩昌黎所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无极倒是聪明过人,将来文武双全,样样精通才好。”“师父所言极是。”张明远道。 费无极点点头道:“韩昌黎的《师说》 ,徒儿还记得几句。”李长安道:“说出来,为师听一听可好?”费无极道:“‘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默然不语。张明远急道:“为何不说了?” 过了闹市街区,在大雁塔下祈福后,李长安叹道:“不说也罢,韩昌黎这个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他好折腾,大唐举国念佛时,他写了《论佛骨表》,这样佛家对他就颇为不满。他被贬潮州又变成神仙人物,道家韩湘子又劝化他入道家,但他固执己见,不为所动。能够被佛道两家重视,可见韩昌黎的确身手不凡。韩愈,字退之。也叫韩退之。这名字也有趣,如若病痛退之,岂不就是愈合了。韩愈之病,在心。他想功成名就,可惜太过急功近利。岂不闻,‘欲速则不达’之理。”此言一出,张明远、费无极顿时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见张明远、费无极发愣,李长安接着道:“这天下人间的学问多的很,也大的很,更深的很。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一知半解也在所难免。故而为师才有用武之地。如若你们没有疑惑,还要先生做什么。这韩退之有云,‘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们不可能知晓天下一切学问。懂得安身立命也就罢了。春秋战国,诸子百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者比比皆是。周游列国,也算无愧于心。为师是杂学派,取百家之长,并非守一家不变。为师所学,便是有老庄之逍遥,孔孟之仁爱,墨韩之非攻,孙吴之兵法,鬼谷子之谋略。鬼谷子当年隐逸世外,其弟子出将入相,左右列国,可谓功成名就。如若有朝一日,为师愿为鬼谷子。”捋了捋胡须,笑了笑。 张明远道:“弟子明白,师父所言极是。弟子自当学百家之长,行侠仗义,为国为民。”费无极道:“师父是说,我们用仁爱和非攻对待黎民百姓,以兵法和谋略,行侠仗义。有朝一日,功成身退,便可归园田居的逍遥自在。” 李长安点头欣慰万分道:“朝廷之上的庙堂,也有明君和贤臣,故而仁爱相待,多有感化,未为不可。天下之间的敌国袭扰,我等自当行侠仗义,为国为民。带兵打仗要兵法,行走江湖要谋略。有朝一日功成名就,且不可贪得无厌,须知‘伴君如伴虎’之理,必当功成身退,以求自保。范蠡便是如此逍遥自在,他泛舟杭州西湖,岂不优哉游哉,羡煞旁人。”张明远、费无极对视一笑,深以为然。 李长安道:“既然明白这些,你们就要读书习武了,文武双全才可纵横天下。如若不读书就不知道天下人间如何为人处世。如若不习武就不能免受贼人欺辱。我大宋如今科举、武举还有画举。不知何时会出个蹴鞠举,也不可预测。为师倒也不指望你们博取功名,只要学有所成,将来有所作为就心满意足了。”张明远、费无极齐声道:“弟子想考功名,还望师父教诲。” 李长安介绍道:“我大宋文学、画学、算学、书学、医学、武学、律学,同属国子监太学中的学科。如若考文科,这叫科举。考武科,就叫武举。”费无极问道:“师父,画科又当如何。”李长安道:“如今皇上喜欢画学,故而翰林院设国画院。怎么,莫非你小子想当画家?还想与种溪一较高下不成?” 费无极摆了摆手,惊道:“那可不敢,如若让溪弟知道,非要闹腾我个没完没了不成。”李长安道:“听说东京许多小青年都背着画娄往御街瞎转悠,说是很有可能被皇上发觉。听说皇上最喜欢登上宣德门城楼,远眺御街。种溪告诉为师这些,为师权当笑话听了,你们想想看,当今皇上怎么可能一天到晚没事就上宣德楼。那宣德楼可是我大宋的国门,代表大宋的国威。”顿时拱手见礼,好似正在宣德门之前一般。 张明远道:“师父,皇上与民同乐,莫非总上宣德门不成?”李长安道:“除了上元佳节,恐怕很难看到与民同乐的盛况了。那也是为师年轻时候去东京,倒是上元佳节时候见过哲宗皇帝登上过宣德门城楼。御街人满为患,歌舞升平,张灯结彩,烟花漫天。还是年轻好,青春时候志在四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像为师,岁月不饶人,如今老了。再过几年恐怕就走不了路,出不了远门了。真怀念五十多年以前,想我十来岁,毛头小子,和你们一般大小,小姑娘见了也回头。”说话间笑容满面。听了这话,张明远、费无极发起呆来,没曾料想师父年轻时候也风流,还讨小姑娘喜欢,不由痴痴地胡思乱想,又傻傻的笑将开来。 “你们上次拿种浩的书,为何忘记归还?为师觉得你们肯定拿错了,为何书中有一本《孙子兵法》?那可是他的心肝宝贝。是他爹爹祖传的传家宝,是种家军的世传宝贝,自然颇为珍贵。你们拿走,那浩儿就急死了。” 李长安看两人在发呆,就笑道。“可能是拿错了也未可知,再说了,他说过,所有看得见的书都可以拿走。我见桌子上有一本扣着,我随手就拿走了。我想浩兄都在看,一定很不错,也没管他还看不看。再说我告诉他了,又不是不打招呼。他还说,桌子上的也可以拿走。他桌子上好几本呢,光扣着的就三本,我随手挑了一本。”费无极缓过神来,缓缓道。 张明远也回过神来,马上朝费无极脑袋瓜轻轻敲了敲,乐道:“谁曾料想,你小子偏偏就拿走了人家的心肝宝贝,传家宝,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种浩一定骂死你了,恨死你了。一定不再搭理你了。我看你就别去了,立马回山算了,以免人家见了你,没好气,没好脸色。自讨没趣,多尴尬。” 费无极不睬张明远,又乐道:“种溪的宝贝是画笔,被种浩藏起来,种溪变成爱哭鬼、花脸猫。此番你拿错种浩的书,估计种浩要变成爱哭鬼和花脸猫了。这叫冤冤相报何时了,便是自讨没趣,替种溪讨回公道,也不错。我把这故事告诉种溪,他一定乐开花。” 此言一出,李长安一怔,没曾料想这臭小子费无极居然满不在乎。不过种浩耿直,难以预料,不免担忧开来。随即看向张明远,安慰费无极,道:“明远,你个小鬼头,如何就这样看待,种浩会这样?为师如何就不大相信。无极,切莫听明远吓唬你。为师历来教导浩儿宽以待人,严于律己。放心好了,他不会那般小家子气。除非你给弄丢了。” 费无极道:“师父不必这般安慰我,师兄也不必让种浩背上小家子气的名头,且去问问他本人岂不真相大白,何必在此猜想个没完没了。”张明远笑道:“师弟所言极是。”李长安道:“无极果然明白事理,好,我等且去问个明白,也好了然不惑。”说着师徒三人来到种师道府邸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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