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庆找了几个混社会的小青年,跑到修造厂闹事,整挑起事端后,让派出所借机出面,以打群架互殴的名义,把修造厂的一些人弄到派出所去,给修造厂和我本人制造麻烦。 我不可能让他们把孬蛋带走,所以委婉地拒绝了警察的要求。 对方被我的态度激怒了,提高了音量,威胁说,他们正在执行公务,如果我不配合,他们将以妨碍执法的名义,对我采取强制措施。 门外的警察说,林厂长还是主动让人把门打开吧,让我们把当事双方带回去处理,撕破了脸,大家以后不好再见面了。 事情不大,把情况调查清楚后,我们会很快把你的人放了,最多是罚点款。 派出所的人在我的地盘上,当着这么多过来看热闹的职工的面,公然威胁要对我采取强制措施,不禁让我怒从心头起。 这特么的是什么世道,警察就不用讲王法了吗? 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也不想得罪派出所的人。 榆树坪的地儿太小,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有碰面的时候。 尽管对方的口气很大,态度也不好,我还是压下心中的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对他们说。 就算发生了互殴,事情发生在修造厂里,按道理应该由矿公安科处理吧。 我们矿务局和矿上都发过文件,明确规定,发生在矿区范围内的治安和刑事案件,必须交由公安处和公安科依法进行处理。你们在这儿把人带走,上面要追究下来,你们说我该怎么交待。 我林子龙脑袋又没被门板夹过,怎么能做自己挖坑自己跳的事。 我想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十分明白,对方要是知趣的话,不要再步步紧逼,省得到了最后,无法下台的是自己。 没想到对方接到的是死命令,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依然态度强硬,不肯妥协。 我退了一步,提出把那几个滋事的小伙子让他们带走,但不能把修造厂门卫也带走的建议,他们连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了。 既然这样,我也不用再客气了,冷着脸让对方稍等,说我这就给公安科打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处理。 你们两家都是公安部门,都有执法权,事情怎么办你们自己商量,别让我为难。 我这句一出口,门外那群人顿时骚动起来,几个年轻气盛的摩拳擦掌,准备翻门,强行闯进来。 我懒得理睬他们,转身回办公室,给公安科打电话报警。 我的身后,已经聚集了近百人,厂里的年轻职工大多都看热闹来了。 我不相信职工们对修造厂没有感情,能眼睁睁看着外人肆无忌惮地闯进自己的工厂里,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对方是戴着红袖章的联防队员又能怎样,谁都知道这帮玩意不是好人,有机会胖揍他们一顿不是不可以。 和俺们厂长过意不去,就是和俺们修造厂所有的人过意不去。 我刚转过身,身后的上百人齐齐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我刚才站的位置上,逼得孬蛋赶紧起身,提起椅子给大家腾开地方。 门外正准备攀门的几个壮汉,看到门里的年轻人脸上一半是戏谑,一半是迫不及待的神情,被吓得悄悄躲回到人堆里。 十分钟后,一辆制式警车,四辆警用摩托,笛鸣灯闪,风驰电掣般狂飙而来,停在了修造厂的门前。 公安科比派出所的阵势大多了。 一名副科长带着五名着装标准的警察打头阵,身后跟着十几个身着经警制服,手里提着电棍的小伙子。 我在电话里向公安科长简要说了情况,对方很兴奋,让我想办法再拖几分钟,大队人马片刻即至。 俗话说,一只槽上不能栓两头叫驴。 公安科和派出所的积怨由来已久,双方相互看对方不顺眼,又都拿对方没办法,结果是小摩擦不断,谁也不服谁。 这种情况也正常。 虽然有明确的区域划分和管辖范围,但辖区里的人,不是关在羊圈的绵羊,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一定的区域。 人是可以自由流动的,所以常出现有人在我的管区里犯了事,却跑到你管的地盘上去了这样的情况,我想抓人,就得给你打招呼,请你派人协助。 对方事先有没有打招呼,你是不是积极配合了,有没有包庇行为,支持的力度大不大,都有可能成为矛盾。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了,大多时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掰扯不清是谁的责任,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今天发生在修造厂门口这事,当然不存在管辖权的问题,虽然事情很小,但性质很严重。 公安科长说,谢谢我给他提供了出气的机会,说最近连续出了几件事,都被赵麻子那个王八蛋占了上风,把老哥搞得挺被动,挨了处长的训,还被同行笑话。 公安科的人刚到,派出所赵所长也骑着摩托车来了。 双方在修造厂大门外进行交涉,我请赵所长和公安科副科长到办公室坐下谈,被他们同时拒绝了。 我乐得置身事外,转身吆喝工人们别再看热闹了,都回车间干活,挣工时去。 张三庆这家伙挺能沉得住气的,赵所长都亲自出马了,他这个幕后的操盘手还不现身。 我把看热闹的职工劝离,站在门卫室边上抽完了一支烟,公安科和派出所的交涉还没出结果。 事实和责任的认定没问题,赵所长承认错在己方,说我们向公安科的同行道歉,那四个寻衅滋事的小子交给你们了,你们爱咋办咋办,我们的人现在就撤。 副科长不答应,说科长有交待,口说无凭,道歉必须是书面的。 赵胖子很恼火,对先前和我交涉的那个带队的警察说,事是你惹的,自己拉的屎自己吃,老子不给你擦屁股了。说完,气冲冲地骑上摩托走了。 那个警察也想走,却被公安科的人拦住,被迫趴在警车的引擎盖上,现场写了份道歉信才被放行。 这个回合,公安科完胜,他们给我打了个招呼,把几个小混混押上警车,兴高采烈地走了。 一场风波算是平息了。 张三庆栽了跟头,丢人现眼不说,还把赵胖子得罪了,可能还得花钱,把小混混的嘴堵上,别让那几个嘴上没毛的小子胡说乱咬。 丢人不怕,花点钱也不心疼,惹恼了赵胖子,张三庆治安联防队队长的位子不一定能保得住。 没了这个半官方性质的身份加持,一个外地来的饭店小老板,想在榆树坪这地儿吆五喝六的,你做梦去吧。 希望张三庆能知道进退,及早收手。 我也知道,自己的希望很可能只是希望,狂妄偏执的张三庆不会善罢甘休,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 果然,当天晚上,汽修车间也出了事。 凌晨时分,车间面向公路窗户的玻璃,被几个不明身份的人砸了个稀巴烂。 值班人员听到动静出门查看,那几个人骑上摩托车一哄而散。 黄大海和申小涛联系不上,值班师傅通过总机,凌晨两点把电话打到我家,问我现在咋办,要不要给公安科报警。 我问清楚了情况,对师傅说,黑灯瞎火的没看清人,没有线索,报警没啥用。 晚上值班的不是两个人嘛,你俩辛苦点,把现场的玻璃渣清理干净。 我有玻璃店的电话,让他们明早七点前过去,你们好好配合,赶九点上班前把缺的玻璃都补上,不要影响正常营业。 接完电话,我一点睡意都没了,斜倚在床头,边抽烟边琢磨,已经魔怔了的张三庆,下一个动手的地方可能会选哪儿。 已经吃了个大亏,张三庆大概不敢再在白天找茬,只能选择月黑风高的夜晚,最有可能是午夜到凌晨这个时段。 从昨天晚上起,厂里每天都有十几个小伙子上夜班,灯火通明,机声轰鸣的,不好下手。 汽修车间没有围墙,旁边没有别的建筑,又在公路边,方便作奸犯科后逃离现场。 如果张三庆不肯消停,下个动手的目标应该还是汽修车间。 对手在暗处,我在明处,老是被动应付,等着挨打不是回事。 我决定主动出击,给张三庆一个教训。 即便断绝不了他的执念,也要让他觉得很痛,知道修造厂和我林子龙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好欺负。 我的要求不高,只是想让张三庆别太嚣张,至少能收敛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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