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宽最终还是来了,尽管他内心充满了不情愿,但马高腿的面子他不得不给。侯宽与马高腿之间的关系复杂,既有兄弟之情,又存在着微妙的竞争和利益纠葛。马高腿是保长,而侯宽则是一个平头百姓,两人社会地位悬殊,侯宽不能把路走绝没因为早一天晚一天有事儿求马保长,所以马保长的面子不能掉地上。 此时正是夏天的中午,艳阳高照。侯宽又黑又油的南瓜脸经过艳阳照耀,汗水直流,更是油腻不堪。马高腿看到侯宽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不禁暗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三弟,你看我表妹樊玲珑长得如何?”他知道侯宽对樊玲珑念念不忘,情有独钟,故意用这个话题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侯宽虽然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因为樊玲珑已经被刘汉山把住了,马高腿前几天答应给他介绍,至今未见动静。他知道这是马高腿故意吊他的胃口,馋他的口水,但还是应付道:“长的是带劲儿,比戏台上的娘娘还排场,皮白的水蜜桃一样,吸一口满嘴香,死了都值。可是,我是没有这个福分,只能是眼馋了。”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调侃和轻浮,但也能看出他对樊玲珑的赞赏之情。 马高腿心中暗自得意,他知道侯宽已经被他的话题所吸引。继续说道:“樊玲珑再排场,刘汉山也没有福分享受了,他这一辈子也走不出兰封县的监狱大门了。所以说,我这个媒人还得继续当,再操心给我表妹找个婆家。” 侯宽听到这话,心中不禁一沉。他知道马高腿话中有话,这是在暗示他:虽然樊玲珑美艳动人,但她的命运却并不由自己掌控。马高腿作为媒人,更是掌握了她的婚姻大事。侯宽不禁感到一阵冲动,他知道自己的桃花运就要来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多么努力,也无法摆脱命运的束缚,今天终于咸鱼翻身了。 马高腿看到侯宽的反应,心中更加得意。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作用,侯宽已经开始被他所掌控。他心中暗想,这个孬二蛋虽然有些聪明,但终究还是太嫩了,无法与他这个老司机相提并论。 两人之间的对话虽然简单,但却充满了深意。侯宽和马高腿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兄弟之间的纠葛,更是两个不同阶层、不同命运的人之间的碰撞。在这个世界中,有些人注定要被命运所束缚,而有些人却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侯宽和马高腿,正是这两种人的代表。 侯宽没有转过弯来。他的心在瞎琢磨:“刘汉山蹲了监狱,侯家撇不清干系,侯宽更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这事是自己做得倒好,明明不是自己干的坏事儿,却要顶个帽子。”他怀疑这事儿是马高腿干的,却没有真凭实据。今天马高腿说这些,他脑子高速运转,想弄明白马高腿话里话外到底是啥意思,也就跟不上马高腿的思维。 马高腿看侯宽不理解自己的好心好意,有点不耐烦了,骂道:“侯三,怪不得找不到老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你都没有反应,你打一辈子光棍也活该。” 侯宽呆呆地看着马高腿,傻呵呵地问:“我还能有啥好事儿。” 马高腿恶声恶气地说:“把樊玲珑嫁给你做老婆,是好事儿不?” 侯宽的黑脸成了猪肝,抱着马高腿摇晃:“你是我亲哥,不,你是我亲大爷。你要真能把樊玲珑说给我做老婆,我一辈子当牛当马,鞍前马后伺候恁老人家。” 侯宽家里兄弟多,八九口人住了两间房,穷得一天只吃两顿饭。附近村里的媒人说他们家一只蚊子榨不出一两血,一只蚂蚱杀不出二两肉,没有啥便宜可占,不愿登门提亲,保媒拉纤。马高腿现在主动提亲,对侯宽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尽管侯家和马家有家仇,一家人都不喜欢马高腿,如今马高腿主动求和,好心办好事儿,其他的恩恩怨怨可以放到一边,暂且不论了。 侯宽太喜欢樊玲珑了,那天村头只看了一眼,脑子里每天都是她的笑容。侯宽看到马高腿将樊玲珑介绍给刘汉山,心里把他亲娘老子祖宗八代问候一遍。现在刘汉山被抓,县里判他坐十年八年牢房,出来就是个老头子,没啥把戏可玩。虽说樊玲珑答应他了亲事,两家至今没有婚约签订,樊玲珑算不上是刘家媳妇,肯定不会等他。樊玲珑就像集会待售的骡马牛羊,谁抢到就是谁家的人。就是俩人有婚约,把人娶回了家,只要老子有钱有势,照样能撬墙脚横刀夺爱。 侯宽知道自己的短处。若论人的相貌,自己没法和刘汉山比。侯家人多钱少,以前拿不出钱财让侯宽显摆。侯玉亭的死给侯宽带来了转机,侯家得到刘家一笔赔偿金,足够侯宽订婚娶媳妇了。 侯宽赶紧去村头饭店,买来两只烧鸡,送到马高腿家里。这让付二莲和徐金凤喜得跳着走路。马家几年没吃烧鸡,侯宽竟一下送来俩,够全家人吃三顿。更重要的是,马高腿当了保长,立马有人送大礼上门,这是好兆头。 马高腿故作清高, 坚决不要烧鸡。他昨天刚在樊玲珑家吃了瘪,今天再去也没有好的结果,这事儿大话是说出去了,能不能办成事儿他心里没谱。侯宽看他不收烧鸡,心里着急上火,害怕马高腿情况有变化,更怕时间长了 ,马高腿琢磨过味来,以此为借口,提出“以后不准和我过不去,要支持我的工作”的要求。 侯宽赶紧发誓赌咒,表示说媒的事儿,成不成不是主要的,以后绝不难为马保长。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来贺喜的,祝贺马高腿当上保长。 侯宽是真会掏耳朵眼,说的话让马家人听着舒服开心。付二莲一听是托马高腿说媒拉纤,眼看着到口的烧鸡要飞走,便主动接过来,骂儿子:“你这人不识抬举,说媒是修行,修桥补路一样的功德。你要没本事办成,明天我去一趟,找你大舅出面,我就不信樊家敢打别,不给你舅面子。” 马高腿弄得很难看,他本来是想就此机会给侯宽弄个紧箍咒套上,以后有事儿可以要挟他听话,老娘插着一杠子,把马高腿的计划全打乱了。当着侯宽的面,他又不能不答应,便在一边不吭声了。 侯宽知道谁轻谁重,谁能说了算。他继续讨好马高腿,看着付二莲拿着烧鸡进里屋,便央告:“腿哥,这事儿还得恁出面,光靠我大娘,不一定能办成。” 马高腿笑道:“你小子鬼心眼太多,不听我的话,要是听我的,这事儿一定办得竹篓子罩鱼,没跑。” 侯宽急忙表忠心:“哥,恁说,我一定按照恁的话去办,要是有一点走形,任打任骂,我绝不还手。恁吐我一脸,要用手擦是兔狲。” 马高腿道:“你这事儿要办成,办好,光我一个人努力不成,要几处努力,大家帮忙,就是你更得出力干活。” “哥,你说吧,让我干啥?” “要想办成铁案,必须把刘汉山逼死你妹妹的事儿坐实,需要你出点血,托关系到县衙找人,把你妹妹被刘汉山害死玉婷的事儿砸实。” “可我平头百姓一个,不认识县衙的人。” 马高腿低声说:“我认识一个人,他和县太爷能说上话。不过,我不能空手去,空嘴说空话,可办不成事儿。” 侯宽知道他要钱,一说钱,心里就害怕。这一百个大洋,弟兄五个都盯着,要是自己为娶媳妇花了,哥哥弟弟妹妹会闹翻天。这事儿到了这个地步,又不能往后退缩,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侯宽回到家,知道找父母要钱是不可能,只能采取偷的办法。侯家房子不大,也没有多少隐蔽处,平时家里挣几个铜板,他爹侯真怪东躲西藏,不是塞在墙缝里,就是埋在粮食里。侯宽没费多少功夫,就在装绿豆的面袋里把钱掏了出来,不敢都拿走,只是数出5个大洋,揣在衣兜里,送给了马高腿。 付二莲没有食言,第二天上午,就挪着三寸金莲的小脚,去前红楼娘家,找到堂弟付二憨家,托他提亲。 付二憨听说姐姐托他登门说媒,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他今年三十八岁了,村里有名的老光棍,早就对樊玲珑垂涎三尺,只是自己家里太穷太懒,拿不出一笔钱做彩礼,也就娶不到老婆。眼下又不敢驳了堂姐的面子,满口答应下来。他想来个诸葛亮借东风,让侯宽当个冤大头,成就自己的好事儿,对付二莲说:“明天让侯宽找我来吧,” 成不成,三两瓶。这是当地对媒人的态度。侯宽上门,当然不会空手,买了烧鸡牛肉,还有两盒老炮台卷烟。看到侯宽拿钱又拿肉,嘴里马上应承下来。 侯宽以为付二憨答应,感到这事儿有把握了,撇下两个大洋,美滋滋回家等消息。他没想到,付二憨用他的钱,托本村保长付平海去樊家为自己提亲,被樊玲珑给怼了回来。 马高腿更不死心,他怂恿前红楼的大舅付宗旗出面,给侯宽做媒,也被樊玲珑拒绝了。 一次又一次碰壁,让马高腿脸面丢尽,窝了一肚子邪火,那几天,马高腿眼珠子都红了,里面都是怨气。 马高腿不想丢人现眼,必须捞回面子,他找大舅付宗旗商量,策划一个请君入瓮的计谋。 付宗旗五十多岁,长得和付二莲差不多,两人站在一起,不用问就知道是兄妹。付宗旗是付家的门长,操持着付家族的大小事儿情。他自己有五个儿子,身后堂兄堂弟侄子外甥上百口人,在村里没人敢和他较劲儿。樊玲珑是第一个敢于对他说不的人,这让他恼羞成怒,恨不得一口吃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妮子。可他却不能像对村里其他人那样粗暴蛮横解决问题,因为樊家背后有大树,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樊玲珑在村里是单门独户,她是住姥娘家。用今天的话说,樊一篓是倒插闷入赘的女婿。樊玲珑的姥爷靳铁棍没有儿子,他的堂兄堂弟人丁兴旺,在白楼也是大户人家。尽管人口没有付家人多,可靳家人有七八个人都在县衙和乡政府吃官饭,一个叫靳文正的人,就在县太爷身边当管家。樊一篓的亲妹妹,樊玲珑的姑父在县警察局当副局长,要人有人,要枪有枪,付家人再多,也多不过警察局,你力气再大拳头再硬,也不如子弹刺刀见效果。 付宗旗也在琢磨办法想整整付家。他和马高腿一嘀咕,一个让樊家走投无路只能认输听其摆布的毒计就出笼了。 马高腿逼着侯宽将刘家赔付侯家的一百个大洋全部拿出来了。侯宽当然不是拿,是从家里偷出来,交给马高腿用作提亲和告状的费用。马高腿将这钱扣留一部分交给付宗旗。当然,付宗旗也没有客气,留下五十个大洋自己用,用剩下的二十个大洋找到樊一篓,和他做一笔大生意。 付宗旗找到樊一篓,说他要买两万斤小盐贩卖给豫西山区部队。樊一篓听说要这么多盐,心里有点紧张。尽管家里库存有将近一万斤,这是几年积攒下来的存货,要是没有个三月俩月时间,一万斤食盐很难熬制出来。 付宗旗说我给你一个月时间,把盐熬制出来。我给你一个铜板一斤的价格,让你赚翻,肥的流油。说完放下五个银元算作定金。 樊一篓心里有个小算盘,平日里辛苦赶集上会,每斤小盐卖五六个铜钱,现在一下给到一个铜元一斤,价格翻了几倍,利润确实诱人。他没有犹豫,便答应下来。 樊一篓的盐场在村前的荒滩盐碱地上,除了熬制好的一万多斤小盐囤在这里,还有堆放一些盐土原料。 现在是夏天,不是刮盐土的好季节。荒地都长满野草,积满了水。中间一些干地露出白花花的盐碱,铺了一层雪花一样,人进出不方便,更不能载重行车。盐碱地里马齿苋狗尾巴草很难扎根长大,临近盐碱多得地方小苗面黄肌瘦,茅草一样柔弱无力,一旦扎上根,一定是长得又肥又大,车马难行。 付宗旗知道这些情况,才敢下钩钓鱼。樊一篓却心中有数,不慌不忙收下定金。 樊一篓心里有本账:家里有存货,至少能解决一半的问题,剩余的原材料也能熬制一些。其他的雇人帮忙,能从地面刮些盐碱土就刮些,不能从地面刮土,他也不怕。 樊一篓干了这么多年,不光知道附近几十里范围内哪里盐碱土出盐,也勘察出那里地下有盐水储存。尽管挖井熬盐需要很大的投资,可是只要有人买,就不愁投资回本问题,这一次要盐这么大的量,投上百把个银元雇人挖井,修建盐池,用不了一年,也就能看到回头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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