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玄失踪之事另有一番曲折,对他而言堪称奇遇,可眼下咱们还是先把黄金鲤鱼这条线讲完。 且说王向晚等四位姑娘闻听今日蒋员外要亲自到雷家求购黄金鲤鱼,在知道这是一场玩笑的前提下,她们便决定去现场看看热闹。 四人路过蒋家,辞别了宋飞鸢和徐北玄,一路上发现越走前边人越多,甭问,肯定都是奔着雷家去的。 到得雷家宅院门前,果然此地已是被枝江城中的吃瓜群众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行道树的树杈上也蹲了几个顽童,正朝着院内探头探脑地张望。人头攒动中,突然间听得有谁喊了一声“出来了出来了!”,人群顿时变得更加嘈杂。 “闪开闪开!别堵在这儿!” 打从门里走出一个带刀的汉子,一脸的凶相,不耐烦地驱赶着聚集的人群;在他身边有一个嘴上带刀疤的中年男子,在他腰侧插着一对明晃晃的峨眉刺;又有一个矮壮老者跟在最后,须发灰白,腰里缠着一条链子鞭。若是吴穹他们在场,当能从兵器认出这三位正是那天和雷家内鬼串通、晚上要来偷鱼的三名“飞贼”。敢情这三人却是蒋员外秘密招募后,派来偷盗黄金鲤鱼的江湖客,谁知那晚竟然碰上了南思齐这个“同行”高手,以一敌三将他们统统打退。 经他三人威吓,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来,四位姑娘这才看见原来门口停了四匹高头大马,还有一顶八抬大轿,看来都是蒋家之物。 有了三名“保镖”开道,雷家门前清出了一块空地,蒋员外这才从院里快步走出,身旁又跟了四名身材长相衣着都跟复制粘贴一样的大汉,其中两人合力抬着一口瓦缸,缸口正用盖子盖着。 缸通常是用来装水的,而鱼则是要养在水里,这个道理任谁都想得通,因此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那瓦缸之上。 “嗯,你们是……” 耳听得身边人言之声,王向晚等人转头一瞧,除了王嘉然之外尽皆吃了一惊。 “你是南思齐?” 南思齐正假装路人混在人群中,此时听到王向晚道出自己名姓,便点头说道:“没错,看来吴穹那晚已将遇见我的事告诉你们了。” 那日游船之上,南思齐便已注意到了他们这一行人,如今自己的身份已为对方所知,毫无疑问是吴穹告诉她们的,此时更加认定几位姑娘和吴穹他们是同伴友人了。而那日王嘉然却不在游船上,因此没见过他的相貌,不过听到他的名字后便也立刻反应过来:“原来你就是那个飞贼!你和雷老板是朋友吧!” 王向晚也连珠炮似的问道:“喂喂,现在是什么情况?雷老板真的要把黄金鲤鱼卖给蒋员外吗?他卖了多少银子?” 南思齐道:“那是自然,只不过他们是以物易物,并不是现银交易。” 王乃琳道:“我听说蒋员外家中奇珍异宝、古玩字画不计其数,雷老板肯定是要狠宰他一笔了。” 王嘉然道:“那他们已经决定好要用什么来交换黄金鲤鱼了吗?” 南思齐道:“雷老板这不正要上蒋家亲自挑选呢吗。”说话间,雷富贵也已施施然踏出了宅门,早有仆从给他牵来马匹、拿来踏脚凳。他慢悠悠地上了马,朝着蒋员外道了声:“蒋老七,咱们这就出发罢?” 另一头,那两名壮汉也把那瓦缸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轿内,随后与另两人一并将轿子稳稳抬起,动作整齐划一。见手下伙计这般妥帖,蒋员外才下心来,喝令道:“走吧!”说罢,他连同那三个保镖也上了马, 大手一挥,四壮汉抬轿前行,毫无颠簸——敢情这轿子从一开始就不是用来载人,而是用来装鱼的。 于是这一日在枝江大街上出现了这么一幕奇妙的景象:由那使链子鞭的老者骑马在头前开路,另两名保镖分别护在轿子左右,蒋员外自己则紧跟在后头,和雷老板并辔而行;在他们后面则是雷家的两个仆从,其中就有当日给宋飞鸢开门的那个后生;而在这支队伍后面,则是浩浩荡荡的围观群众,他们没能一睹传说中黄金鲤鱼的真面目,这会自然是不肯罢休的,非要把这场热闹看到底不可。当然,那四位姑娘和南思齐除外——他们知道黄金鲤鱼本就是假货,只是想见证蒋员外会如何被雷富贵戏耍罢了。 队伍到了蒋家,仍是由那两名大汉把瓦缸抬进了门,之后其他蒋家、雷家的人也跟了进去,只留那三个保镖往大门口一站,双手环抱胸前,一脸闲人勿近的表情,似乎比起门口两旁的石狮子还要凶恶几分。 这会围观群众可不乐意了,跟了那么久连块鱼鳞都没见着,纷纷开始大吵大嚷起来: “哎你这蒋员外,咱们跟了这么久,好歹让咱们看一眼这黄金鲤鱼到底长啥样啊?” “我听说刚钓上来的时候整条鱼光彩夺目,你这缸里一点儿动静没有,怕不是条假鱼吧?” “这黄金鲤鱼乃是聚天地灵气而生的仙物,理应放其回归江河,焉能当做货品交易?难道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抱歉,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围观群众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那使刀的保镖不耐烦,往前踏出两步,拔刀朝着地上的砖缝一指,厉声喝道:“敢越过这条线的,休怪我等不客气。”他这一嗓子运上了内力,即使在嘈杂的环境下也能令在场众人听见,又狠狠地瞪了吵得最大声那几个人一眼。众人看了眼他手上明晃晃的大刀,顿时安静了不少,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好事者也纷纷退了几步。 就在这会儿,王向晚突然看见远处有两人正快步朝着这边跑过来,神色焦急,细看却是吴穹和宋飞鸢,当即绷起来朝他俩挥了挥手。那俩人也没想到蒋家门口会突然聚集这么多人,一看有个头上梳着俩钻头的女孩可劲儿在那招呼,知道是王向晚等人到了,便来到她们身边。 吴穹一眼见到旁边的南思齐,便问:“你们是怎么碰到一起的?” 南思齐道:“偶遇。吴兄你们也来这看热闹啊?” 王乃琳四下一看徐北玄不在,心里猜出几分,问道:“徐公子怎么没和你们在一块?” 宋飞鸢道:“之前我让他在这盯着灼心帮的人,结果等我俩回来时,他已经不见了。” “灼心帮?”南思齐眼神一变,“那些人来枝江作甚?” 宋飞鸢把事情经过简要地和南思齐一说,后者听罢,低声道:“我听说蒋家一直跟某些不入流的江湖人士有往来,没想到这下竟然跟灼心帮攀上了关系。” 王嘉然指着蒋家大院道:“徐北玄他不会自己溜进去了吧?难道你们教了他轻功?” 吴穹和宋飞鸢一同点头。 王乃琳苦笑道:“刚学轻功的人总是这样,一有机会就想卖弄,大夫们每年都要救治好些因为内力不济、在天上飞到一半摔下来的人。徐公子肯定是觉得凭自己的本事已经可以趁虚而入了……” 吴穹对宋飞鸢道:“在他惹出什么麻烦之前,咱们最好先把他给薅出来。” 宋飞鸢耸耸肩:“就不知道是我们先找到他,还是他先被蒋家或是灼心帮的人抓到……” 南思齐道:“既然如此,我陪二位走一趟,如何?” 吴穹对他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便抱拳道:“多谢南兄仗义相助,只是此事与南兄无关,我等也不想拖南兄下水。” 南思齐笑道:“这宅院不说护卫森严吧,那至少也可以说是耳目众多,况且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觉得是你们没头没脑地翻进去能找到人,还是有我这个专业的飞贼带路能达成目的?” 王嘉然道:“他说得还挺有道理,这样吧,我们在这儿把动静闹大一些,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你们就趁机进去。”说罢,她便穿过人群走到带刀汉子划定的那条砖缝前,问道:“这位大叔,你见过那条鱼到底长什么样吗?能不能告诉我?” 那带刀汉子见她“年幼”,不耐烦地吼道:“哪家的小孩在这瞎凑热闹?爹娘赶紧带回去!” 王嘉然反问道:“这鱼是大叔您的吗?” “不是。” “那为什么不让我们看?” “废话,那是蒋员外的鱼。” “那蒋员外给钱了嘛?” “还没!” “那就是说,鱼还是雷老板的咯……”王嘉然眼睛滴溜溜一转,狡黠地笑道,“雷老板可没说给不给咱们看。” 带刀汉子被她这一通胡乱掰扯给惹毛了,不过由于对方在他眼里是小孩,便没用兵器,而是一巴掌抡圆了就要往下扇,嘴里嚷嚷着“老爷我就替你爹娘教训教训你”。这巴掌要是打结实了最少也要肿个天的,可正当围观群众惊呼之时,王嘉然却已是做出了一个抱头蹲防的姿势,恰好避开了这一巴掌,嘴里还一边叫着:“妈呀!大叔欺负小女孩啦!” 王向晚她们几个原本还有些担心,可见了她这一蹲,心里明白:这一巴掌可不是谁都能躲过去的。 王嘉然从未在他人面前展现过身手,也不曾透露过自己的出身来历,但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外闯荡,没点武功傍身也不安全,所以大伙都默认她是会两下子的,至于水平如何那就不清楚了。 带刀汉子见自己这一掌落空,而那小姑娘却仍抱着头蹲在地上,心里更气,抬起右脚便踹——这人绿林出身,本是骄横惯了的,区区一个少女哪还放在眼里,是以下手根本毫无轻重。王嘉然感觉恶风扑面,知道此人是个连小孩都会伤害的恶人,当即决定要给他一个教训。念及此处,她配合着对方这一脚就地翻倒,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同时小腿略一摆动,脚尖朝着带刀汉子的左脚轻轻一点。这动作的幅度极小,速度却又极快,因此在围观群众眼里就是被那汉子给踢翻了。可在南思齐、吴穹等目光毒辣的武人看来,王嘉然却是在这瞬间同时化解了攻势,并做出了反击! 王嘉然的脚风过处,带刀汉子顿觉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当即朝着一旁滑倒,跟踩了西瓜皮一样。他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却见那少女不知何时已走到自己身边,弯下腰看着自己问道:“大叔你是喝多了吗?打人又打不着,自己反倒跌一跤。” 众人看王嘉然并无伤损,纷纷大笑起来。 趁着这个当口,南思齐已是领着吴穹和宋飞鸢绕到了僻静处,翻墙而过,要到蒋家大院里去寻找徐北玄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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