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淡淡道：“方才说了缘起性空，国公又忘了，缘起时美人儿，缘灭时已成鹤发鸡皮的老妪，不过转瞬之间，皮囊色相岂能常住世间？”</p>
贾琮摇头道：“即便再过几十年，你还是一个美人儿，最多年龄大些，算资深美人儿。”</p>
妙玉神色一冷，娥眉微蹙，道：“国公慎言。”</p>
“好好，慎言慎言。”贾琮见她有发飙的征兆，忙岔开话题，道：“对了，有件事我要向你赔个不是。”</p>
妙玉奇道：“何事？”</p>
“上次不是说帮你报仇么？前儿我下江南，见过黎超了，不过他已不是苏州知府，而是金陵知府，现已调入京中任顺天府尹。</p>
嘿，因为某些原因，我一时不便对他出手，让你空等许久。”贾琮道。</p>
妙玉摇头道：“不必了，我已放下，你也不须执着。”</p>
贾琮道：“你放下了，但是我放不下。”</p>
妙玉心中一紧，似乎漏跳了一拍，难道他是因为我……想到这里忙低下头，轻声道：“为何放不下？”</p>
“因他触了我的逆鳞，我早晚必杀之！”贾琮道。</p>
妙玉听他语带铿锵，如金铁之声，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慌乱，难道他是说我是他的……逆鳞么？</p>
想到这里，一颗芳心怦怦乱跳，好像钻进了一只小鹿，四处乱顶乱撞。</p>
“你……其实不必……为我如此……我不值得……”说到后面，声如蚊蚋，几不可闻。</p>
嗯？贾琮一愣，他本意是指黎超仗着新党和林如海的关系竟敢冒犯自己的权威，哪知却被妙玉误会。</p>
不过见气氛已经烘到这里，又见妙玉粉面含春的样子，知道女孩子最重体面，不好让她尴尬，只得硬着头皮干笑道：“你若不值，世上还有谁值得。”</p>
妙玉似嗔似喜白了他一眼，只抿着唇儿品茶，不理他。</p>
贾琮见她娇俏可爱的样子，似乎放下了“方外之人”的包袱，心中甚喜，笑道：“只可惜佛经里没有分身术。</p>
若有，我不睡觉不吃饭也要跟着你修行佛法。”</p>
妙玉啐道：“哪有大男人在尼姑庵里学佛的？你……学来作甚？”</p>
“自然是分个身回家去，分个身留在这里陪你。”贾琮笑道。</p>
“你……佛门清净地，国公请勿诳语。”妙玉终究受不了他的虎狼之词，袖子一拂，别过身去，作不悦状。</p>
“抱歉抱歉，我在家里和丫头们顽笑说顺了嘴，冒犯了你，我自罚三杯。”贾琮苦笑摇头，端起茶杯连饮三盅。</p>
妙玉咬了咬唇，嗔道：“你这人，就会口没遮拦，我不是你家里的那些姑娘，怎么说话毫无顾忌。”</p>
贾琮一副老实孩子的样子，道：“只因我把你当朋友，心中并不防备，一不留神就说秃噜嘴，你别见怪。”</p>
妙玉摇头笑道：“你把我当朋友，推心置腹，我怎会见怪。修行之人，心中本来无物，何处惹尘埃？”</p>
贾琮笑道：“与你说了一会子话，心情好多了。你平日就在庵里读佛经么？”</p>
妙玉微笑道：“不，闲来也看看其他书，偶尔出去西门外牟尼院观看贝叶经。”</p>
贾琮道：“可读诗词？”</p>
“足下的大作自然如雷贯耳，国公是要考教我么？”妙玉眼中闪过一丝俏皮。</p>
“岂敢岂敢，我知道你是个大诗人，不在宝、黛之下。”</p>
贾琮笑道：“三妹妹也真是疏忽了，白放着你这位诗家在园子里数年，也不说邀你入社。”</p>
妙玉奇道：“我从未在外作诗，你怎知我有诗才？”</p>
“额……”贾琮干笑道：“像你这般清雅脱俗，秀外慧中，又饱读诗书的女子，怎可能不会作诗？可想而知矣。”</p>
妙玉心中颇为受用，白了他一眼，不再追问，只说道：“我是方外之人，不便与尊府贵女游戏。”</p>
贾琮忙道：“此言差矣，古来诗僧何其多，人家还不是既精通佛法，又能与人诗词唱和？难道他们就走错了路不成？”</p>
妙玉心中微微意动，笑道：“你总有说辞。”</p>
“就这么说定了，我知道你的规矩，回头让宝姐姐、颦儿给你下帖子。”贾琮一面笑道，一面站起身。</p>
“你要去了么？”妙玉忙起身。</p>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叨扰了，惜春在这里，劳你费心，若能把她导入正途，我重重的谢你。”贾琮道。</p>
妙玉摇头道：“佛渡有缘人，我自会尽力，却不须什么酬谢。”</p>
贾琮忍不住笑道：“那你渡不渡我？”</p>
妙玉知他又说疯话，啐道：“足下胸中自有丘壑，何须人渡。”</p>
贾琮大笑：“说的也对，我发现你越发可爱了。”</p>
妙玉又好气又好笑，道：“足下却越发讨厌了。”</p>
“过奖过奖，再会，留步。”</p>
贾琮刚走出门，又回身笑道：“我在城外有个庄子，种满了桃树，过些日子春暖花开，想来定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景致，我准备带阖府女孩子去郊外踏春，你去不去？”</p>
“这……”妙玉沉吟不语，心中也拿不定主意。</p>
明知人家一家人出游，自己一个方外修行之人跟着去不成体统，若说不去，又有几分心动，听贾琮的意思，那真是世外桃源般的地方。</p>
“不必纠结了，到时候你若不去，我便来扛了你去。”贾琮笑道。</p>
妙玉嗔道：“你怎么这般霸道？也不容人考虑。”</p>
“我若不霸道，哪来这许多好老婆。”贾琮长笑一声，洒然离去。</p>
呸！妙玉看着贾琮大摇大摆离去，跺了跺脚，面色绯红，这混账！也不怕下拔舌地狱。</p>
——</p>
两府里日日忙乱，足足一个多月，总算备齐所有省亲接驾的事物，因贾琮才晋封少保，更是比前番隆重十倍。</p>
正月初七日，贾琮上了题本，恭请贤德妃省亲。</p>
今上批了，又赐了不少东西。</p>
接下来几日，宫里太监出来勘查方向，指示众人接驾的礼仪，因一回生二回熟，贾府早已准备妥当，太监随便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拿了大红包去了。</p>
到了元宵这天，众人这次学聪明了，并未早早就在门口等着。</p>
因贾琮的体面，陈皇后特意恩准元妃宝灵宫拜过佛后便即起身，申正时分便可达到宁荣街，比上次可以多顽两个时辰。</p>
且一路上都有锦衣缇骑来往送信，只需提前些出去迎接便可。</p>
贾琮率贾赦、贾琏、贾宝玉等贾家男丁侯在西街门外，如意、宝、黛并贾母等女眷等在荣府大门外。</p>
众女皆肃立，只有如意坐在大轿内等候，只等元妃到时出来打个招呼便成。(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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