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二十二年,除夕。 整个明和皇宫,笼罩在热闹喜庆的氛围中。 宫殿巍峨,钟声悠扬,天地为之共鸣。 辰初,皇帝率宫中众人观阅埋崇仪式。火红的爆竹声蔓延不绝,呐喊喝彩之声响彻皇宫。 随后正午时分,皇帝缓步至大殿的东暖阁,一枝玉烛在他的指尖舞动,熠熠生辉,纯金的酒杯中盛满醇香美酒。皇帝倾斟酒杯,诚心祝祷。随后,起笔新年的福祚:“天下太平,风调雨顺。” 祝愿声在殿内缭绕不绝。 申时,保和殿已设下除夕宴席。皇帝身穿皇袍高坐于上,面前是金龙大宴桌,周身黄金绣成的桌围子映衬其威仪凛然。 皇后端坐在侧,举杯浅尝屠苏酒,容颜明艳如花。宫中的嫔妃、诸皇子公主和皇室家眷们也各自陪侍在旁,身着绚丽的华衣锦袍。 晚宴的菜肴香气扑鼻,琳琅满目,珍馐美馔铺满案头。宴席上觥筹交错,众人欢笑交谈,将这团圆的时刻装点得更加美好。 入夜,明和皇宫内五百余宫灯同时亮起,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宫中独有的宫训图、天灯和万寿灯映照星空,如同万颗璀璨星光,点亮黑夜。 宫殿内悠扬清乐,灯火辉煌,仿若天上人间。 众人皆华服盛装,衣着色彩鲜艳繁复,犹如春日里的百花争艳。 唯独岑思卿,身着一件天青色的暗花长袍,浮光图纹点缀其中,宛若清泉中的水纹,清雅高贵,恰到好处地平添了他的风采。 这是十年里,岑思卿首次在皇宫的除夕夜宴上露面。席间,不少人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大家皆为这位面生的皇子的气质所侧目,岑思卿那俊秀的脸庞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雪白的肌肤映衬着深邃的双眸。 在这繁华绚烂的宴会中,岑思卿宛如深山中的一朵幽兰,清冷而独立。 可再细看,却发现他眉间微蹙,目光略带忧郁,与热闹的宴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这喧嚣的喜庆之夜,岑思卿似乎有着一份与众不同的孤独和沉静。他静静地坐在席位上,独自端着酒杯,指尖轻抿,却未将酒送入口中。 六皇子从旁看得仔细,他发现岑思卿似有忧愁,于是温声问道:“七弟这是怎么了?” 岑思卿抬起头,与六皇子四目相对。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风拂面,但眼底的忧郁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 “让六哥见笑了,我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岑思卿的声音轻柔如丝。 六皇子微微一愣,随即明了。他轻轻拍了拍岑思卿的肩膀,示意岑思卿不必担心。于是举杯,邀其共饮。 岑思卿微微点头,端起酒杯,与六皇子对饮而尽。温热的酒顺喉而下,却并未能完全消除他眼底的愁虑。 “六哥,你说此刻,三哥是否独自在雍德宫守岁?”刚放下酒杯,岑思卿便面带隐忧的问道。 “七弟为何忽然问及三哥了?”六皇子看着岑思卿说道:“我想,此时他还在禁足,应该是独自在宫中吧。” 岑思卿听言,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六皇子思忖片刻,他知道岑思卿是个心思细腻且敏感的人,猜想他或许是因为想到了往年自己也是独自在荣和宫过年,才会在此时推己及人,有所伤怀。想到此,六皇子的目光中,不禁多了一份怜惜和理解。 “七弟无需伤感。”六皇子安慰道:“我今日还听袁福公公向父皇提及此事,相信再过些时日,他便可自由了。” 岑思卿听了这番话,眼眉微垂,心中隐约不安。但转瞬间,他又抬头露出淡淡的微笑,温声说道:“那就好。” 皇帝也对岑思卿心存牵挂,回想起冬至宫宴后宫中的流言蜚语,让他忧虑不已。于是,在一片喧闹之中,他望见了远处正与六皇子对饮的岑思卿。 皇帝见岑思卿坐在席上,神色不安,便忽然高声说道:“吾儿思卿,为何闷闷不乐?可是逸礼对你说了什么,让你欢喜不起来?” 大殿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目光都聚焦在岑思卿身上。 岑思卿一惊,神情变得局促不安。六皇子见状,立刻上前笑言道:“父皇,莫要开皇儿的玩笑,逸礼岂敢如此?” 众人皆明白,皇帝只是一时兴起的打趣,并无责怪之意。六皇子也应对自如,毫不慌张。然而,岑思卿心绪愈发不宁。 突然间,岑思卿起身走到殿中,神情庄重,向皇帝行礼道:“父皇错怪六哥了,是思卿自己一时不习惯罢了。” 皇帝见岑思卿如此谨慎,不免心生怜惜,温言笑道:“以后你便习惯了。” 皇帝以为岑思卿能理解他的好意。然而,岑思卿依旧弯身作揖,表情肃穆,似乎欲言又止。 “你还有何事?”皇帝主动询问。 岑思卿迟疑着,良久才开口道:“父皇,我知道三哥已被禁足四个月,而今除夕之夜也独自在雍德宫静思反省。皇儿想三哥必定已然悔过,可否请父皇开恩,赦免他的禁足,好让他能安心过年?” 说完,岑思卿谨慎地俯身跪地,以示心诚。 这一举动不仅让皇帝始料未及,就连一旁的皇后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心中一时感慨万千,目光温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岑思卿,内心对这位七皇子的宽仁和善良表示赞誉,同时也为他的懂事和慎重感到心疼。 然而,皇后眼中却带着猜疑。 皇后对于宫中的人情世故心知肚明,她绝不会轻易相信岑思卿。相反,她笃定这其中定隐藏着其他目的。此时,皇后暗自思量着,岑思卿怎会这般好心,无缘无故地为三皇子求情?此举,恐怕是要借机获得皇帝的关注。 但盘龙金座之上,皇帝面色温和地看着岑思卿,说道:“思卿,你能为你三哥求情,朕很是欣慰。但你也知,规矩便是规矩。逸铭禁足,是因为他犯了大逆不道之过,该不该解禁,何时该解禁,朕自会定夺。” 岑思卿听闻皇帝的回答,微微一怔,俯首道:“父皇说的是,是思卿鲁莽了,还请父皇责罚。” 皇后看着岑思卿,目光中带着一丝冷漠,全然不为所动。 皇后的心思,一旁的顺妃全看在了眼里。于是,她对岑思卿冷嘲热讽道:“真是难为七皇子了,自己也十年未曾有过热闹,却在这样的日子里还惦记着三皇子。怕不是为了哗众取宠,巧取同情而故意为之?” 岑思卿面对顺妃的挖苦,只是默默忍受着,脸上难以掩饰地浮现了几分尴尬和委屈。 六皇子见势不妙,也跪在了岑思卿身旁,试图平息局面。他为岑思卿求情道:“请父皇莫怪罪七弟,他不过是以心度心,一时心切失了分寸,绝非别有用心,还请父皇明鉴。” 大殿之上,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 “顺妃。”皇帝想到了之前的流言,也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后,开口道:“思卿不过是一片好心,如此你也要揶揄一番,叫其不好受吗?” 顺妃察觉到了皇帝的不悦,立刻起身道歉道:“臣妾也是想起了三皇子独自过年,又想到了逸安如今也在昏迷之中,不免伤感多喝了几杯,所以才口无遮拦说错了话,还请圣上恕罪。”说完,眼角泛红,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皇帝也不想在这大喜的日子提及伤心事,便未对顺妃过多责备。看着大殿上的岑思卿和岑逸礼,见二人手足情深,亦感安慰。 “都起来吧。今日乃是除夕,莫要坏了兴致。”皇帝说道。 于是,殿内丝竹之声再次响起。 整整一夜,都不绝于耳。 翌日,大年初一。 皇帝与皇后按宫中习俗,与朝中重臣一同前往皇家寺庙祈福。 众人肃穆而虔诚,燃香烧馨,向天地神灵祈求国泰民安,岁月平稳。 礼毕,钦天监的监丞仲舒宇忽然上前,恭敬行礼道:“圣上,微臣近日观测天象,发现日月之间出现不明净之兆。入夜,彗星震荡而行,星宿之间位置也似有偏移。恐为天地间的阴阳失调之象,预示着流年不顺。” 皇帝听言,面色骤变。 “仲卿家特意在今日告知朕,可是看清晰了这预兆?”皇帝神色严肃的问道。 “回圣上,天象向来复杂多变,虽不能仓促定论,但为了避免出现政局动荡和天灾人祸,谨慎防范亦是必要。”仲舒宇小心地回答道。 “那仲大人可有何应对之计?”皇后在旁焦急地问道。 “微臣以为,这应对之计便是此后三年应多祈福,多在宫中办喜事,意为冲喜,必能让天象逆转,化解不祥之兆。”仲舒宇答道。 闻言,皇后看了一眼皇帝,见其一言不发,便主动说道:“逸铭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然而,皇帝只是仔细看着脚下的步子,一脸深思。 寺庙中,佛钟悠然,香烟袅袅。 皇帝忽然抬头,望着天空淡然道:“朕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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