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重重闭上，喊道：“哈铭何在？！”</p>
哈铭很快去而复返，同时带回了也先的口谕：“瓦剌诸军，可夺财富，不可伤众百姓性命！”</p>
几人欢喜，却并未立刻庆祝，又过了半晌，再无尖叫惊厥声传来，众人才彻底松了口气，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笑容。</p>
只有袁彬，从短距离的折返跑，变成了绕着马车转圈圈，他绕到第五圈，林钧终于忍不住：</p>
“袁侍卫！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还要写起居注！你绕得我眼晕！”</p>
袁彬这才不好意思地探进头来，却不敢看任何一人，憋了半天道：“皇上，臣……下次还给你捂脚！”</p>
话罢，这铁打的汉子刷地一下缩回头，马车旁又响起了折返跑的蹄声。</p>
马车里的几人面面相觑，齐齐大笑起来。</p>
林钧一边笑，一边记起了小朱同学的今日份起居注：</p>
瓦剌残暴，骑兵若台风过境，连伤大明百姓，帝不忍，召哈铭传话也先，“众百姓，今日是我大明之民，明日，便是瓦剌之民，大王何不爱之？”</p>
也先欣然应之，允诺，只夺财物，不伤众民。</p>
朱祁镇经常会翻看林钧记的起居注，美其名曰检查作业。</p>
林钧刚写完，朱祁镇就轻咳一声道：“林卿今日怎不给朕美言了？”</p>
林钧吹了吹上面的墨迹，认真道：“这次如实记载更好，皇上宁损自家声誉，也要保一方百姓——”</p>
“臣以为，皇上此举，”林钧面色一正，“足以史册流芳！”</p>
林钧并未夸大，只因朱祁镇这一句话，话中隐有向也先称臣之意，他都做好被小朱同学拒绝的准备了！</p>
朱祁镇最后还是说了！</p>
不知救了多少百姓性命！</p>
朱祁镇身体一震：“林卿，朕，我——”</p>
他没想到林钧评价会如此高，心乱如麻下，连我字都说出了口！</p>
林钧知道，兵败被俘，一直是朱祁镇的心病。</p>
若是把人生，比做一个考卷，满分是一百的话，显然，朱祁镇的这份答卷，尚未走到人生终点，就已经是负一百！</p>
而这一次，林钧认为，至少可加二十分！</p>
林钧笑了起来，“皇上，秦始皇还功过参半呢！到盖棺定论的时候，还早！”</p>
朱祁镇嘴角牵了牵，看的出来，他很想笑一笑，可最后，他还是红了眼眶，大滴大滴的泪水，滚了出来，声音低的，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p>
“还没盖棺，还没定论——”</p>
林钧叹了口气，刘监正的帕子，已经被他拿来裹那一块老面，如今揣在怀里，默默发酵——</p>
他扯了扯朱祁镇的衣角，示意他用袖子擦擦泪。</p>
自己提笔，又在帝王起居注上写了几行：闻百姓逃得性命，帝，喜极而泣。</p>
朱祁镇见他动笔，泪眼涟涟也不忘偷瞥两眼，见林钧又为他开了美颜，倒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可以不泣的。”</p>
大男人哭哭啼啼，总是有些不成体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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