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天。 刚一进十月份，北平传出一个劲爆消息。 不久前还煊赫一时的江世尧，竟然被日本人罢免了！ 而接替他的，竟然是原京师警察厅长余晋和！ 林泽在驻巡所看着报纸，心里不断盘算。 恐怕鬼子早就想拿下江世尧了。 毕竟这孙子在这个位子上天天捞钱，真正对“两国亲善”做出的贡献寥寥无几。 上次周思敬遇刺，迟迟没有找到凶手，连松崎直人大佐都怒了，命令北原兰介不管涉及到谁，一律彻查到底。 北原直接把江府上从管家到小厮都查了一个遍。 就连江世尧本人的电话都被监听了。 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 这他妈江世尧府上的人都能开一个间谍博览会了！ 先是抓住一个跟南边有联系的。 而且这个人竟然不是复兴社安排进来的，而是江世尧主动留下来跟南边保持联络，以求保留一丝“香火情”的。 松崎直人当时就震怒，你领着我的钱，当着我的官，怎么还跟南边那个秃头眉来眼去呢？ 真是八嘎。 随后还在江府的下人里边发现了好几个可疑人员。 有倒卖物资团伙打入江府的探子，有一直跟江世尧不对付的维持会长王克敏派来的间谍。 最可怕的是，江府上竟然还藏着一个北方红色毛熊派来的间谍！ 到了这时候，周思敬死不死已经不重要了。 经过华北驻屯军高层的一番商议，最终鬼子方面决定免去江世尧的职务。 鉴于他已经快八十了，反正没几年好活，也没杀他，就把他软禁在家中。 林泽正看报纸呢，王小手进来倒茶。 “爷，您看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这姓江的才蹦哒了几天啊？” 一边说话，一边把茶杯里剩的茶根倒了，再给冲上新的。 “要我说，这官不能当太大，也不能当太小，当的太小了，整天忙的像个陀螺，当的太大了，那要操心的事儿也就太多了，还是做个不大不小的官，既体面，又安全。” 林泽合上报纸，“呦，王队长对为官之道很是了解啊。” 王小手工作又卖力气，眼色又活，林泽索性让他把那些听差的都管了起来。 嗯，现在他算是临时工分队队长。 王小手把茶杯放在林泽手边，嬉皮笑脸道：“林爷，您要说这为官之道，我还真就认准了一条，那就是紧跟您的脚步！” 恰巧这时候电话响了，林泽挥挥手，示意王小手先滚蛋。 “喂？东便门驻巡所。” “生民啊，中午正阳楼，咱们吃羊肉去。” 电话那边是高升平。 自从上次的事儿之后，高升平是真把林泽当自己好兄弟了。 一个人再坏，也是有感情的。 何况高升平只是贪财，还没坏到不可挽救的程度。 对于接连救了自己几回的林泽，他还是挺真诚的。 “得嘞，正愁中午没饭辙呢，那十二点？” 高升平想了想，“再早一点儿吧，顺便说说事儿。” 林泽挂了电话，心里盘算着。 高升平能有什么事儿？ 目光落到桌上的报纸上。 江世尧被罢免，余晋和上位 那么京师警察厅长的位子就空出来 这个位置高升平肯定是别想了，但是排坐坐吃果果，前边的人进步了，后面的人才能跟着进步呀！ 八成是好事儿。 又百无聊赖的批了几份文件，看看表都快十一点了，让王小手出去叫辆洋车，自己则在屋里把制服换下来，换上一套黑绸长衫，这才出门去了。 到了正阳楼，高升平还没来，林泽要了楼上的雅座。 正阳楼的门脸不算大，看着不如全聚德之类的馆子气派，但绝对是一家好馆子。 以前袁、段等人经常到这来吃饭。 而这地方有两大特色，螃蟹跟羊肉。 正阳楼的螃蟹，是特地派人到津门采买，专挑最大最肥的，放在草篓里边养着，养过两三天，等螃蟹把脏东西吐干净了，这才能卖。 羊肉更是一绝。 正阳楼在永定门外有自己的羊圈，从口外赶来的羊就养在这里，一边喂细料添膘，一边以泉水喂养去膻。 而且正阳楼发明了独特的“压肉”技术。 把羊的肉按照不同部位卸下来以后，用一大块冰，压在肉上面。 一天一夜之后，羊肉里的腥膻杂味都被祛除，而且切起来方便，两个切肉师傅左右开弓，切出来的羊肉薄如蝉翼。 “这位爷，您来点什么？” 因为达官贵人较多，所以正阳楼的跑堂讲究一个文雅，并不像其它馆子那样高声喊叫。 “四只螃蟹，两公两母，再来个涮锅子，切一斤羊肉，再来小酥鱼，凉拌羊头肉，溜肉片，宫保鸡丁。” 随后想了想，“酒就用恒丰泰的清露大曲，打上四两吧。” 这个恒丰泰的清露大曲，就是后来的绵竹大曲。 再往后搞公私合营，把几家酒厂整合起来成了四川绵竹县地方国营酒厂，这就是剑南春的前身了。 羊肉锅子还没开，高升平就到了。 果然是一脸喜色，坐下来先喝了一盅酒。 “兄弟，余厅长变成于市长啦！” 林泽点点头，示意他吃菜，“我看报了，里边是怎么回事儿，您给我说说？” 高升平洋洋得意。 “你看，余晋和给日本人办了多少事儿？不说别的，单说宪兵司令部每次抓人，是不是都得调侦缉队的人帮忙？” 说完夹了一筷子羊头肉，还没放进嘴里，又补充道：“人家还到日本留过学呢！” 林泽端起酒杯，“那您的好事儿，是不是也快了？” 高升平哈哈大笑，举起酒杯跟林泽碰一下。 “哎，我听安排，听安排！到哪儿去不一样？” 林泽心里边有了数，高升平应该会去厅里当个副手。 高升平神神秘秘道：“兄弟，你放心，哥哥我上去了，一定也得给你想想办法。” 林泽笑道：“我也听安排，只要是给大哥办事，到哪儿去不一样？” 高升平又喝了几杯酒，长出了一口气。 “不瞒你说，上次的事儿，真是把我吓坏了，谁能想到还能有这一出呢？现在好了，生民，好好干吧，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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