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伊的表情变得愈发痛苦,她紧咬双唇,眼底竟然红了几分,用力抓住我的手问道: “贾念,为什么?你明明……当初的你明明是那么的义无反顾,为什么这次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拒绝我?” 我惊了,傻了,怒了!面前的这个女人疯了吧,当初是她用最残忍的方式丢下了我,今天却又带着无辜者的姿态来质问我? 用力挣开她的手,无视了她略显零碎的头发,我咬牙切齿地反问道: “林伊,你问我为什么是吧?好,那我倒要问你一句:那天的事情,究竟是你爸‘让’你不认识我的,还是你自己说的你不认识我,说!” 我死死盯住林伊,甚至我都在想,只要她解释一句,只要她告诉我是她的父亲逼的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林若海,那埋藏在心里的所有的怨,所有的恨,我都可以放下。无论怎样,那日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一次心结,一个住在我心里的魔罢了。 她的眼睛是那么美,一颗泪痣点缀着这张随时都会让我徘徊在心动边缘的面容。我看向她,盯住她,最后等到的却是她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仰起头,闭上了双眼,颤抖地说了句: “是我自己说的。” 听说被子弹击中的瞬间,身体会感受到一种灵魂都被撕扯的顿挫感,正如此时的我,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耳边传来的只有嗡嗡作响的耳鸣,眼前的她的面容我都已经看不真切,只剩下周围那些刺眼的白色和那盏摇曳的灯光。 我应该是醉了,踉跄地站了起来,嘴里喃喃说了句: “知道了。”然后便有气无力地向门口走去。 恍惚中,林伊慌了,她伸手拉住了我,急切地问道: “贾念,你去哪,别走!我还没……” “不用说了!”我推开了她,在那阵眩晕的感觉逐渐散去后,满腔的怒火燃烧了我,这样的愤怒也几乎撕碎了我,驱使着我在理智彻底湮灭之前,操着更快的步伐快步走到了电梯处。 林伊跑过来挡在我的身前,双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哽咽着哀求道: “贾念,你别走,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好像也疯了,怒气冲冲地捂住她的嘴拖着她进了电梯,然后在到达了一楼之后又拽住她的手臂硬拉着她来到了外面,毫不留情地把她甩在了我的眼前。可是我的眼泪却再也忍不住了,那年憋在心中的委屈,这些年忍在心里的痛苦,都在这一刻随着磅礴的泪水倾巢而出,我又何必再管,干脆就如此这般让它们在这秋夜的风中凌乱: “解释什么?解释……解释你是如何欺骗我的,对吗?解释那些文字都是你玩我的把戏,对吗?林伊……你知道……你知道那些纸条被别人当着自己的面一片片撕碎的那天,我有多痛吗?痛的我现在都不敢回忆那一天,痛得我……” 我说不下去了,泪水流进了我的嘴里,这苦涩的眼泪里似乎加了太多的调料,那些名为苦的调料…… “贾……贾念,那些,那些纸条不是你撕的,对吗?你告诉我,对吗?”林伊的眼里噙满了泪水,高声问着。 我痛苦地摇着头,随手擦了把眼泪,恨恨地说道: “林伊,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你走吧,我们就当从未认识过……” “不,贾念,我需要你帮我,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难,我真的很难……” “林伊!为什么你总是在强调你,你,你,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有没有想过那日的你坐着你爸的车离开后我是怎么过的?” 林伊冲上前将额头紧紧贴在了我的胸膛,她的泪水就这样淋湿了我的衣襟,断断续续地抽泣道: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好怕,我当时真的太怕了……” 我没有推开她,可是我真的应该努力忘了她了,忘了那些日子,忘了那些足以拯救我的文字。我的眼泪被风吹干了,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看向远处城市绚烂的华彩,平静地说道: “林伊,你曾经是我的挚友,今天,就在这里分别吧。这里有城市最美的夜晚,有我们为过去留下的眼泪,也称得上是完美的谢幕了。我累了,你也累了吧,我们都累了。放下吧,也许你有你的苦衷,我也有我的执着,所以当那时的快乐戛然而止后,带给你我的不过是弥留的悲伤。” “贾念,所以你不再是我的朋友了,对吗?”我的耳边传来林伊孱弱的呢喃。 “嗯,我们没有办法当朋友了,因为有误会,有怨,有恩,有快乐,有痛苦,而我们又深处利益的纠葛中,那又怎么能够再当朋友呢?” “那我们是什么?” “陌路人,我们认识彼此,却走向了不同的道路,因此是陌路人。” 林伊离开了我的胸膛,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说道: “可是,如果我们有工作上的往来呢?难道你也要和我当陌路人吗?” “公是公,私是私。你我都成年这么久了,应该不用我赘述了吧。” 林伊默默转身,顺着我的目光向着远处望去。北京的夜景是如此繁华,每一盏彻夜不眠的绚丽灯火下都在演绎着不同的故事,而在那些光鲜亮丽的玻璃房里,又会埋藏着怎样的她,他,它? …… 花知暖的车灯亮了亮,示意我上车回家。十五分钟前,我给她打了电话,今天的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林伊依旧站在我的身边,手腕泛红,是我刚刚粗暴对待她的证据。而她却没有在意,只是那眼神里纵有万家灯火,却依旧藏着些许黯淡的心事。微凉的秋夜里她也只穿了一件毛衫,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我实在不忍,脱下了自己的风衣套在她的身上,轻声说道: “林伊,你也该回去了。”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谢谢你的风衣,不过你拿回去吧,你感冒了就不好了。” 我没有搭话,也没有收回风衣,径直走到车子旁边,淡淡地笑道: “没关系,你要是感冒了我可就罪过大了。” 说完,我便拉开了车门,却听到林伊对着我的方向高声问道: “贾念,如果回到七年前的那个座位,你还会回我的纸条吗?” 我顿了顿,没有回头,亦没有说话,逃也似的坐进了车里。 花知暖依旧重踩了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我偷偷看着后视镜里林伊孤单的身影渐渐远去,缓缓闭上了眼睛,嘴里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声: “谁知道呢……” 车灯划过的街头,还残留着我手上的红唇的香,我轻抚胸前的一片湿润,她的泪水在此时慢慢蒸发升腾,却不知是泪水凉了,还是心口凉了…… 哦对了,还欠了她一首歌,一首50块钱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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