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之后的假期如期而至,我的生活又进入到了熟悉的节奏。只是,那日被人打过的地方已经不是很痛了,却也依旧隐隐有些不舒服。不过,这倒也没有太影响我的成绩,期末的各科分数都还算可以。薛凌更是又一次拿到了年级第一的好成绩。公布成绩的那天,薛凌带着不知意味的笑容对我说: “贾念,你寒假补习班正常上课吧?” 我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寒假作业,然后接着说道: “怎么,年级第一还要来补习班上课啊?” “对啊,就是因为我之前上了补习班,所以我才能拿第一名。既然这样,我当然要接着去补习班啊。” “哦……不对啊,那你以前没上补习班的时候也是第一名啊,这你怎么解释呢?”我满脸狐疑地问道。 薛凌的脸色冷了下来,给我一个白眼,挑了挑如画的弯眉说道: “贾念,我感觉你不是很欢迎我啊?是不是我和你一起上补习班耽误你传纸条了!” 我悻悻地挠了挠头,虽然没在意她对我的嘲讽,却因为她再次提起了传纸条的那段回忆,心里有些苦涩。只是,我知道她是开玩笑的,所以回道: “当然没有啊,我超欢迎你的好不好……只是有点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厉害呗,真没别的意思。” 薛凌把书本收进包里,然后站起来背上书包,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道: “那就别废话了,补习班后天开课,到时候不见不散……对了,我会盯好你的,你做好准备哦~再见。” 说完,她甩了甩自己的高位马尾,迈着干练的步伐,先行离开了。 我仍留在原地,看着她婉约的背影渐渐远去,我细细品味着她刚刚说过的话里的意思:看来,这个寒假除了过年那几天,依旧是每个清闲日子了…… …… 距离过年还有两周多的时间,我与薛凌在补习班每天重复着单调的日常。只不过薛凌似乎这个假期买了很多衣服,这几天穿的衣服都不重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是卖衣服的呢;而花知暖自从上次与我分别后,三天两头都在电话里找我出来玩,只可惜,我这假期生活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实在是没有办法跟她出去玩,弄得她电话里对我颇有微词,几次都是以不高兴结尾。 二月四号这一天,是假期补习班年前的最后一天,后天则是除夕之夜。周围的同学们都在说说笑笑,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过年这几天的计划,只有薛凌显得兴致不高,坐在座位上沉默不语。她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签字笔,另一只手托着下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我转过身看了看她,问道: “我说薛大人,你不至于吧?马上过年了,这阖家欢乐的日子你怎么闷闷不乐的?你知道吗,我现在就已经兴奋起来了,想到明天就过年了,我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你怎么……” “哦……”她的沉思被我打断,有点没跟上我的节奏。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眼睛,她的脸上有一些绯红,继而转过身子对我说道: “贾念,你现在的心情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吗?” 她的眼底流光溢彩,却透露着淡淡的忧伤与孤寂的意味。我挂在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把头抬了抬,目光落在了挂在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泡,沉默了片刻说道: “起码我可以多睡会。你说我的心情会怎么样呢?” “嗯……也对……”薛凌似乎是没有想到我的答案是这样的,一时间有些语塞。她可能不想气氛这么沉重,于是打了个茬说道: “哎,要过年了,又要去那么多亲戚家串门……想一想就很累。你呢?” 对于过年串亲戚这件事情,我倒是没什么感受。我们家很多亲戚都在北京,剩下的也都没什么走动。所以逢年过节,我也就去看看我姥姥,然后就会被强行带回家写作业或者学习。不过我不想逆她的意思,顺着她说道: “是啊,串亲戚太累了。” “我说,贾念同学,我记得你家不怎么走亲戚啊,你这有点敷衍我了吧?” 薛凌带着两个小酒窝,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只是我从这个笑容中看到了一丝揭穿我的味道。我有些汗颜,只能用笑容掩饰尴尬。我刚准备开口,却听见薛凌说道: “好啦,其实也无所谓啦……”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好像下了极大的勇气,然后面色紧张地问道:“不知道你初三初四的时候,能不能和我出来玩呢?” “你没有闺蜜可以一起玩吗?” “那请你告诉我,我有没有这样的闺蜜可以一起出来玩呢?” 我看着她认真的表情说不出话来。看来孤寂的人不止我一个,她也是过年没有朋友可以玩的人。我暗笑了一声,心里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原来不是那个最特殊的人,也有人和我一样,在过年的喧嚣之后,留下满地的鸡毛和形单影只的疲惫…… 只是,我又想起与她认识的这么多年,仿佛我们的朋友就只有彼此。我们可以一起学习,一起写作业,甚至像上次一样出去吃饭。她会记得我笔袋的位置,会帮我在周一上课之前擦好桌子和椅子,会在早自习之前帮我接好热水,再根据课表提醒我提前把卷子拿出来……我又有些愧疚,暗自责怪自己受了她太多的照顾,却没有什么回报。我想,这个初三或者初四,一定要好好陪她玩玩,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的好朋友。而我,真的不能再失去朋友了……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 “好,那我争取吧。” “我不要你争取,我要你一定……你就和叔叔说和我出来玩就好了,他们会同意的,相信我。” “嗯,我试试。” 薛凌得到我的承诺之后显得很高兴,她偷偷抿嘴笑了下,然后又恢复了她平时高冷的表情,说道: “那就一言为定咯。” “嗯嗯,一言为定。” ……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洗衣机的声音吵醒。毕竟明天就是除夕了,所以老爹老妈早早地起来大扫除,把家里的窗帘窗纱之类的都拿出来清洗,窗户也要擦干净,以迎接农历新年。我悄悄把门关严实,一点想去帮忙的意愿都没有。我太累了,实在是不想动弹,又在床上迷瞪了半个小时,才穿好衣服起来床。 老爹看到我衣冠不整的样子,语气不善地说道: “赶紧去洗漱,早餐就别吃了,待会儿一起吃午饭就行了。” 我哦了一声,洗漱完毕,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马上就过年了,但我若是想要休息,还得要站好今天这最后一班岗。我把门关好,拿出了作业和卷子,心不在焉地写着作业,又在一次次写错并涂改后终于失去了耐心。我把笔甩在了桌子上,站起身来,随手翻弄着我身后的书柜。 这个书柜是在我初中的时候,老爹当作生日礼物送给我的。当时的我其实想要一个p4,但是被老爹果断地拒绝了,理由就是玩物丧志,不可纵容。想到这里,我不禁轻哼了一声。对于老爹老妈的这类理论,我是不赞同的。中国式教育的悲哀就在于学生的未来并不可能因为你没日没夜地学习而有任何的保证,反而会导致很多孩子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教育阶段也缺失了对于一个孩子人格塑造上最起码的多样性和包容性。仅仅一台手机,一部p4,一个游戏机,就成为了教育失败的借口,成为了父母老师口诛笔伐的背锅侠……正如此时没有自由的我,行尸走肉般地度过了十七年的人生,在我看来,也远没有过去的几个月来得更有意义…… 我甩了甩头,实在不想在这马上要过年的日子里因为想得太多而影响心情。我从书柜中随手抽出了一本书,却只见一张照片掉了出来。我弯腰捡起,看到照片的瞬间,我的嘴角也不自觉地翘起了向上的弧度:这是我和薛凌小学毕业的时候拍的照片。照片上的我们都穿着校服,脖子上还系着红领巾。只不过,薛凌却是哭唧唧的样子,而我则是阴谋得逞般举着两本毕业证书,似乎在向周围的人炫耀自己比别人多了一本一样…… 回忆翻涌,我不禁笑出了声音。那时候的她可不是现在这般果敢凌厉。在班里的时候,她总是小心翼翼的,说话也很小声,生怕得罪了某个小朋友。倒是我比她活泼些,又正好是前后座,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朋友。想来现在的薛凌可真是大变样儿了,如今的她已然是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而我则是负能量拉满的小镇青年的模样。 我又把目光聚焦在了自己抽出来的这本书上。这是一本寓言集,是多年前我去新华书店,偶遇薛凌一家的时候,薛凌的父母送给我的。对于孩子来说,封面的样式往往是选择的第一要义。当时我和薛凌同时看上了这本书,却被我巧取豪夺般从她手中抢了过来,惹得她痛哭流涕的。最后,哭笑不得的薛凌爸爸给我俩各自买了一本。只是不知道,薛凌是否还留着这本书呢? 顺手翻了几页,上面还有我曾经阅读之后留下的小笔记,写在一则则故事旁边。稚嫩的笔迹有些潦草,却也记录着我的儿时,那时候的我还保留着纯真与热情,会兴奋地在新买的书上写写画画,装模作样地在感兴趣的故事旁边评论一番……只是,再翻了几页,我便失去了兴趣。我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眼镜托按压的鼻梁处,细细想来,恐怕是我已经看不进去了,那些或是人或是动物之间的故事,我也再无法像小时候那样津津有味地阅读了……我有些沮丧,却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改变如今这糟糕的心境,只得将照片夹进书的尾页,然后意兴阑珊地把这本寓言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驻足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书本,脑中的沙漠渐渐海市蜃楼般浮现出过去的点点滴滴。儿时的我更多的时间里就是在学习。小学毕业,我就去了学习班;走出了新华书店,我就被拉回家写作业;放学后,看着同学们三三两两结伴回家,我也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回家……上了这么多年学,一张张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闪过,最后却只有薛凌依旧在我的身边。 背后忽的一暖,转过头,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毫无保留地照在了我的身上,暖洋洋的,散发着晒过被子后的好闻的味道。 于是,我感谢这样的明媚阳光,因为它在提醒我要对身边的朋友好一点,叮嘱了我不要成为自己厌恶的那种人。我拿起手机,在除夕的前一天,给薛凌发送了我的祝福信息: “薛大人,过年好,祝你新年新气象,越来越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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