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会散罢，天已过午，正是干饭的好时候。杏公领路，唐婉随后，熟门熟路地拐到斋堂，随便找了一张八仙桌坐下，不一会，陆续有六位陌生善信到来，大家互不相识，见面都道有缘，杏公见多识广、世故圆滑，唐婉通灵之体、长袖善舞，大家一起说说笑笑，漫无边际地攀谈，互相祝愿修真有份、近道无魔，场面倒也和睦。</p>
不一会，斋堂典造带着火工道人端上斋菜来。先是凉菜四道，为香卤素牛肉、甜蜜圣果、翡翠瓜条、风味素肠；然后是热菜十二道，有菜胆素鲍汤、如意蔬菜卷、乌龙戏珠、太极豆腐盒、香煎素对虾、道家素合炒、线烧素昌鱼、仙山四宝素、玄门扣肉、溜素三鲜、糖醋素猪排、蜜汁八宝银耳羹。四凉十二热共计十六道菜，八仙桌面根本摆不下，只得盘上放盘，碟上叠碟才堪堪挤下。</p>
旁边长条桌上摆放着主食和佐餐素酒，主食点心四道，为素油炸面窝、香煎玉米饼、山芋糕、什锦野菜烙饼。素酒二道，分别是高粱混杂葡萄、樱桃酿成，酿酒材料皆由山内采摘和道士种植，不含酒精。主食和素酒任人自取，不限数量。</p>
唐婉算得上吃货一枚，又得爹爹宠爱，徽州六县但凡有点名气的美食皆已尝遍，倒是没有尝过全素的席面。每上一道斋菜，细细品尝，依稀能辨认出食材有干笋、冻豆腐、核桃、板栗、猕猴桃、木耳、香菇、黄精、面筋、豆干、蕨菜等等，难得的是素菜荤做，明明是全素的食材，吃起来却有鱼、虾、鸡、兔、猪、牛等肉味，体验也是新奇。</p>
满意地吃罢斋饭，桌上八人互相拱手告辞，杏公携唐婉至真武祠后山一处幽静庭院，此处乃是修行人士互换资源之所。但见庭院中，已有修士三五成群，或坐或立，身前多摆有蒲团、案几，其上放置琳琅满目之物，有灵果、灵药、符箓、法器等修行资源，更有甚者，以灵兽为交换之物。</p>
“杏公，哪些摊位可以香火购物？”</p>
“不急不急，老朽有些压箱底的存货，先卖些灵石，然后一并买个痛快。”</p>
杏公乃草木成神，最擅培育灵植，今次便取出数种珍奇灵植售卖。只见他袖袍一挥，面前案几上便现出数株灵植，有翠叶朱果，有异香兰草，有紫红灵芝，有九曲血参，皆是世间罕见之物。唐婉大开眼界，往日只知道杏公能催生美味灵果，没想到还有如此能耐。</p>
杏公捋须矜持一笑，道：“这些不过是寻常药材，只是年份久了些，略显老朽培育手段罢了。老朽摆在明面上抛砖引玉，若有懂行的看见了，自会近前询问所需灵植。”</p>
不一会，一位头戴斗笠，脸覆面纱，身披鹤氅的年轻女冠在杏公摊前站定，拱手问价。</p>
“敢问道友，这九曲血参作价几何？”</p>
杏公上下打量女冠，笑意盈盈地反问对方：“道友既识得这九曲血参，可知其功效用途，可能看出年份几何？”</p>
“九曲血参味辛、性微寒，具有补气养血、清热解毒之效，可用于炼制气血丹、清凉丹等常用丹药。”年轻女冠胸有成竹地应答，一双秀气的柳眉神采飞扬，非常有把握地说道：“道友这株，年份定然在三十年以上，贫道愿出三枚灵石购买。”</p>
杏公面皮微不可察地一颤，语带歉意：“道友好眼力，可惜了，这株九曲血参已经有道友预订了，道友不妨再看看别的。”</p>
“道友可是嫌少，贫道可以加到四枚灵石，不，五枚，不能再加了！”年轻女冠连续加价，杏公一口咬定已经被他人预订了，规矩不能破，女冠只能一跺脚，悻悻而去。</p>
“杏公，为何不做那女冠的生意？”唐婉好奇发问。</p>
杏公摇摇头，撇嘴道：“老朽这枚九曲血参，年份有一百二十多年，市价可值三十枚灵石，那女冠开价五枚灵石，要么是真不识货，要么是存心捡漏。”</p>
唐婉默然，各行各业都有门道，这买卖也有买卖的门道。</p>
渐渐地，陆续又有修士游逛过来，询问杏公摊上药材价格。杏公不慌不忙反问对方可知药材名称功效，年份几何，若是答不上来，杏公便推说此物已有道友预定，婉拒不卖，唐婉冷眼旁观，看来杏公是打算货卖识家。</p>
唐婉见状，亦生兴致，便找杏公借了一张案几，在旁边也支起一摊，将平日自制符箓摆于案上。她所制符箓，有祛除百病，有镇邪避灾，有攻伐防御，有聚财运、招桃花，皆是实用之物。想了想，从观山印中取出两面布阵常用的杏黄小旗，再取笔墨，一书‘万象符箓’，一书‘以符会友’，插在摊位左右。</p>
刚摆好小摊，便听到杏公摊位上一个中年道人不耐地大声嚷嚷：“这个也被预定了，那个也被预定了，凡是道爷看上的都被预定了，你这老头莫不是消遣你家道爷？”</p>
杏公被那中年道人揪住胸前道服，一脸地无奈：“老朽的药材真是有人预定了，白岳山三元法会互市开设多年，向来是你情我愿，公平买卖，道友可不要自误。”</p>
唐婉心中一动，有心替杏公解围，便上前去拱手一礼：“道友，贫道预定的九曲血参可有了？”</p>
中年道人一愣神，杏公连忙趁机脱离了他的钳制，指着案几答道：“那不就是，道友自取罢。”</p>
唐婉上前捡起九曲血参，装模做样地仔细打量，口中赞叹出声：“道友真是好手段，这根九曲血参看年份有一百二十多年了，贫道出价三十枚灵石，道友觉得可还公平？”</p>
“好，道友当真识货，货卖识家，就作价三十枚灵石卖给道友了。”杏公演技在线，一本正经地做起了生意，然后转向中年道友，面露难色：“道友你看，非是老朽哄骗于你，盖因老朽价廉物美、信誉优良，多有相熟道友预定，实在是对不住了。”</p>
“承让承让。”唐婉冲中年道人一抱拳，转向杏公，一摸香囊，尴尬了，灵石不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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