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七日,我军前锋到达答兰纳木儿河,未见敌踪。圣上命搜索附近方圆三百里,仍未见敌踪。”</p>
“六月二十日,圣上又命前锋行军至白邙山搜索,仍未发现敌军。连续搜索未果,军心士气低迷,加上粮草问题,圣上无奈下令班师。”</p>
“七月十八日我军班师行到榆木川,圣上突感龙体不适,病情险急,药石无救,圣上...圣上便在那日驾崩了。”</p>
朱高炽闭上了眼睛,泪水滚滚而下。</p>
杨荣继续道:“当时军心不稳,微臣与文渊阁学士金幼孜及宦官马云商议,决定秘不发丧,以免动摇军心。我等以锡器熔铸成桶,装殓圣上龙体,朝夕上膳如常,以假乱真。随后微臣暗离大军,快马加鞭先行回京密报殿下。”</p>
朱高炽睁开眼睛,点了点头,杨荣等人的决定是正确的,在这个关键时刻,稳定压倒一切。</p>
“杨卿先行回京密报,这是老成谋国之举。金幼孜学士现在何处?”朱高炽问道。</p>
“金学士正护送圣上的梓宫返回,不日即将抵达京城。”杨荣回答。</p>
“想不到父皇戎马一生,终于还是落得个马革裹尸的结局。”朱高炽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宫墙,沉声道:“父皇可有遗言遗诏?”</p>
“圣上病危前数度昏迷,弥留之际,高呼......高呼......”杨荣嚅嗫,似乎不好启齿,“高呼‘夏元吉爱我’。”</p>
朱高炽一愣,长叹一声:“父皇啊父皇,若听元吉忠言,何至于此。”</p>
杨荣从怀中取出一道圣旨,双手托着献予朱高炽,叩首道,“圣上临终前口授遗诏,令殿下继位,遗诏由臣亲自带回,请殿下过目。”</p>
朱高炽点点头,接过遗诏仔细通读一遍,然后深吸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泪水,沉声道:“杨卿,你等做得很好,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稳定朝局,准备国葬,让父皇安心地走好最后一程。明日早朝时你当众宣读遗诏,宣告父皇遗命,公示天下,同时传令各部,筹备朕的登基大典。”</p>
“臣遵旨。”杨荣领命而去。</p>
待杨荣离去,朱高炽再至内官监大牢,释放夏元吉,哭告父皇驾崩之讯,言父皇临终之言,夏元吉当场哭倒在地,久久不能起身。</p>
朱高炽强打精神,劝慰夏元吉以国事为重,遣左右送夏元吉回府。等忙完这一切,回到仁智殿时,已经夜幕低垂。</p>
殿外,夜风凄紧,卷起落叶无数,似是天公亦为一代雄主的陨落而哀鸣。殿内,烛影摇曳,朱高炽独立于幽暗之中,回想着父皇生前的点点滴滴,心中百感交集。</p>
父皇一生,知人善任却又刚愎自用,励精图治却又穷兵黩武,是非功过只能留待后人评说。无论如何,从这一刻起,自己不再是监国太子,而是大明王朝的新君。这江山社稷,亿万生民,皆系于一身。自己定要继承祖宗遗志,亲贤臣远小人,好好治理这片江山,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大明德威远播。</p>
次日早朝,百官朝拜,惊见太子殿下双目含赤,面容悲痛。而数月不见的文渊阁大学士杨荣,竟也一脸肃穆,立于百官之前。俄顷,杨荣宣读圣上遗诏,百官震惊失色,太子哭至晕厥。</p>
急召太医救之,太子方悠悠醒转,哭问群臣:“父皇龙驭宾天,本宫才疏德薄,如何治理得江山社稷?”</p>
百官纷纷劝慰太子,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以国事为重,当即百官叩拜,山呼万岁,声震屋瓦。至此新君已定。</p>
新君强忍悲痛,令皇太孙朱瞻基前往军中,迎接大行皇帝梓宫。令礼部与太常寺讨论大行皇帝庙号。令六部九卿筹备国葬并新君登基事宜。</p>
噹...噹...噹...噹...</p>
午时正刻,紫禁城中景福钟响起,一声接着一声,沉重而悠扬,正式向天下宣告,大行皇帝龙驭宾天。</p>
北京城中,从皇宫到百姓人家,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务,肃立聆听这宣告天哀的钟声。钟声在京城上空回荡,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文武百官、士绅百姓,无不肃然起敬,自发地为大行皇帝默哀。从皇宫到大街小巷,所有的色彩仿佛都被抽离,只剩下一片素白。家家户户门前挂起了白幡,商铺停业,戏楼闭馆,连平日里喧闹的市井也变得异常安静。</p>
朝堂之上,礼部尚书主持国葬筹备事宜,制定详细的国葬流程。工部负责修建陵墓,翰林院撰写祭文,太常寺安排丧礼仪式,各部门分工协作,紧张而有序。</p>
一位帝王驾崩了,一个时代落幕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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