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狩猎

“前方一座山耶~山上一匹狼~那是什么狼~北方荒原狼诶~” 如童谣，但鬼才会把那五音不全，还刺耳如猫爪子挠玻璃似的玩意儿和童谣联系在一起。 那是魔鬼的咒语！ 零号发现自己第一次晕车了，还是晕摩托。 铁山冷牙面色好不到哪去，如果可以，他们想关闭通讯。 “静静，别再唱了，要死人了……”紫苑的声音透着些许生无可恋。 “啊？什么？死人？哪人死了？那真是太遗憾了，听不到我比黄鹂还要婉转动听的歌声了。” 魔音继续灌脑。 他们由东往西行驶，阳光照在他们背后，又好像照在他们头顶上。 天启大陆上阳光一直没有固定轨迹，好像到哪都有看不见的镜子将阳光反射，不过有一点，他们明确知道天亮了。 兽吼声此起彼伏，空气中似乎多了些蛮荒之地特有的血腥味。 他们降低了车速，以100码的速度平稳行进着，确保不会张扬。 车下土层由开始的橙黄变成了橘红，像是烧热的铁，头盔里有着造成这种异象的解释——环境温度112c，空气在沸腾！ “对了冷牙，你妹妹今年高三了吧，要加油哦。” 东方姝静忽然想聊天了，太好了！ 四人如释重负。 “嗯，不过她成绩不怎么好，想觉醒后加入佣兵。”冷牙回答，头一次把话说得那么长，想来他也是怕了东方姝静开嗓。 “佣兵啊，挺不错的选择。”东方姝静说。 “我不会让她来的！”冷牙语气冷酷而坚决，显示着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明白我明白，你关心家人，但万一她瞒着你自己来呢？” 冷牙一时语塞，铁青着脸。 “她如果非要加入佣兵，你不如让她加入我们，我们也好有个照应。”东方姝静提议。 “好。”冷牙简单地回应了声，但从他不迟疑的态度，铁定是阻止自己妹妹到底了。 “铁山的妈妈听说要考厨师证？”东方姝静找上了铁山。 铁山体型巨大，本来足够四五人同骑行的陆行摩托，在他身下仿佛成了一条不怎么大的腊肠犬。 铁山拧着锤柄，随口回答：“嗯，她挺闲的，没事还会去跳广场舞。” “广场舞啊，呵呵，挺好的……”东方姝静发现自己开启了一个不擅长的谈话领域，讪讪地笑了笑，转去骚扰紫苑，“紫苑姐呢，劳拉还好吧？” “静静，安静点，很危险的，回答你话的功夫，我们可能就要死人。”紫苑慎重地说。 东方姝静不得不放下轻佻，正儿八经地咳了咳，双手老实本分按摩托把上，纤腰下压，整个人成一把紧绷的弓。 “勇气小队注意，前方发现一片向日葵。”小a传来讯息，并将车前摄像头捕捉到的影像不断放大，呈现给所有人。 “绕过去。”东方姝静当机立断。 五架陆行摩托立即甩尾，扬起沙尘，整齐划一拐往右侧。 向日葵，c级，真正的个体威胁等级还不到e。但由于它们成片出现，且极其敏感——它们会紧随太阳光转动类似向日葵花一样的头部，一旦直射它们的太阳光被剥夺，它们会往阴影发射高能射线，摧毁一切遮挡物，其中包括它们的同伴。 向日葵集群发动的攻击，a级天启兽来了也吃不消。 “别靠得太近，挡住我们可爱的小花们晒太阳啰。”东方姝静开玩笑说。 陆行摩托徐徐而行，他们闲下心来欣赏这片独属于天启大陆的神奇花海。 红色的土地，金色的花，那是贫瘠土地上生长出的法老王的财宝，至少在这一刻，他们身为天启者，身为佣兵，是幸运的。 “或许我们不用再前进太远，”零号的声音出现在通讯中，“向日葵虽有一定危险性，但它不会主动攻击。另一方面，它们还是其它天启兽的食物。” “没错。”东方姝静难得认同零号一次，旋即又不服气，“不过还是离远一些，100公里，搞不好先变成食物的是我们。” “嗯。”零号表示认同，同时建议说，“祸斗是炎属性天启兽，比其它天启兽更需要热量维持体温。现在是早晨，它会迫切需要太阳，应该会在高一点的地方，比方说那里。” 零号指向正对他们面前的一条山脉，山脉从视野尽头的仰角往上延伸，一直延伸到天空，宛若一条红龙的脊梁。 东方姝静不喜欢零号忽然耍起帅的样子，不乐意地哼了哼：“小a，主动点，你工作被抢走了！” “这……我没有主动参与决策讨论的协议指令，姝静队长需要建议的话，可以向我提问。”小a说。 ai的决策不一定完全准确，有时还会干扰判断，影响小队成员间的默契。于是ai被设定成了有需要可使用的工具，而不是一个随你旅行在你身边絮絮叨叨的女友。 东方姝静咳了咳：“去山上，沿途注意隐形球。” 隐形球，一种贴合环境的球形摄像机器人，它是方舟卧底在天启大陆上的间谍。 隐形球内部有一个主存储单元和三个备用储存单元，当主存储单元拍摄满内存后，会将影像传输到备用存储单元，再由备用存储单元带着已备份的信息飞上20k高空，也就是天穹之外。备份影像会在十秒后完成传输，失去作用的备用存储元件随后坠落，被天穹侵蚀，被利风绞碎，最终成为天启大陆上的一粒沙尘。 一个隐形球能记录三个月拍摄到的内容，分三次将备用存储单元送上天穹之外。 隐形球会在那之后自主工作，每记录一个月内容便删除一个月内容，一直到自己被天启兽发现并吃掉的那一天为止。 期间，路过的佣兵队伍可以查看它已存储的信息，确认附近出现过的天启兽种类。 当然，这些由小a来完成，她会第一时间把佣兵队伍想了解的信息筛选出来。 除此以外，隐形球还可以输入求救信息。如果恰好隐形球内有备用存储元件，那么就能利用备用存储元件将自己遇险的消息传回方舟。即使隐形球内没有备用存储元件了，它也是一个s信号机，能够将求救信号发送到20公里外，把它带在身上，无疑多了些获救的希望。 队伍右方地表下钻出零散的天启兽，它们分属不同的族群，有的带有甲壳，有的是怪异的软体虫子。温暖使它们苏醒了。 没错，温暖，一百多度的高温，仅仅是让它们身子稍微热了些。 所以激光武器大都对天启兽收效甚微，它们几乎每一只都耐高温，像光剑那类的武器也仅能对付e级、f级目标。 零号手操激光步枪，但激光只能算是子弹打光后的慰藉，你倒是能指望用它来闪瞎天启兽的眼，真实效用，恐怕比不上一根坚硬点的烧火棍。 一支天启兽群从他们正前方奔跑过，目标看似是右方刚爬出来的虫子大餐。 然而它们把虫子忽略了，不停地往前奔跑，像一群迁徙中的角马。 并非所有天启兽都热衷于猎杀，部分天启兽性情温和，相比于吃掉同类，它们会选择晒太阳，吃富含矿物的泥土。 天启兽通过这样的方式积蓄能量实现进化，它们一直在进化！吃掉同类会使这种进化加快，天启兽等级越高，表明它们吃掉的同类越多。 不知不觉，山脊已在眼前。 他们开始爬坡，沿山脊上行。 山体碎石林立，越往上越陡峭，让人不禁担心起陆行摩托的性能。 其实陆行摩托躲避障碍物的性能良好，特制的软体底盘让它像是蛞蝓一样，低矮的障碍物倏地就爬过去了。 这样想着或许有些恶心，不过软体底盘的设计灵感的确是源于蛞蝓这种生物。 “前方出现狼群，恭喜姝静队长的预言成真了！”人工少女说着她独一份的冷笑话。 “你不是不会说话么！”东方姝静脸色漆黑。 紫苑倒是笑开了花。 “我不主动参与战术讨论，但这属于侦敌范围。”小a强调。 “看吧，连小a都嫌你唱歌难听。”紫苑补刀。 东方姝静脸更黑了。 “棘背狼，e级，高2米，体长5米，无特殊能力，但有集群性，危险等级视种群规模定。眼前有五只棘背狼，预测危险等级不超过d。”小a说。 “下车，现在开始步行了。”东方姝静下令。 他们离棘背狼还有好一段距离，但由于他们走的这面山体面光，一路上可能会遇到许多天启兽，骑摩托目标太大。 徐徐行驶的五辆陆行摩托及时刹车，车头、以及车体两侧冒起与车尾引擎相逆的蓝光，车立刻停稳了。 下车，陆行摩托再次变回手提箱，提在手里。 五匹棘背狼早注意到了崖下的动作，它们居高临下观察，漆黑的犬齿龇了出来，喉咙里是警惕的野兽低吼。 “冷牙！”东方姝静让冷牙行动。冷牙力量不强，但他的速度全场最佳，最适合一劳永逸地解决敌人。 冷牙松了松筋骨，背后的弯刃自动脱落吸附到他的手上，唰的一瞬，冷牙放下手提箱，拖着残影奔了出去。 嘭嘭嘭——后来的爆炸掀起地表。冷牙途径过的地方都如同经历了加特林机枪洗礼，红色的粉尘扬起像一捧捧炸开的血花。 如此高速之下，冷牙却灵活犹如一只雨燕，弯刀闪着致命的节奏，一匹、两匹，低处两匹棘背狼刹那间身首分离。 两匹棘背狼显然直到狼首掉落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鼓起的眼里满是死亡前的惊恐。 雨燕飞翔，去取高处的猎物首级。 余下三匹狼后知后觉，各自凶狠地挥舞利爪，张开双颚。 人在空中显然无法借力，即便那个人是冷牙。但冷牙有战甲，纳米战甲没有搭载武器系统，飞行用动力系统却是搭配有的。 动力系统让冷牙以高速沉降，他双脚刚一踏地，人又带着弯刀消失。 毫无意外，多了三具野兽尸体。 四人欣赏完这场暴力艺术，慢慢等着烟尘消散。 “还可以。”东方姝静做简短点评，在场中也唯有她可以用“还可以”三个字总结刚才发生的一切，她有这个自信和实力。 零号大致估算了下冷牙的速度，三倍音速，比普通手枪子弹出膛后的速度快很多。 零号全速下奔跑能达到百米每秒，是普通人的七倍，而冷牙是他的十二倍！这个速度应该还能提升，因为冷牙穿着妨碍他行动的纳米铠甲。 铠甲抗高温的设计挽救了它，否则单以冷牙的运动频率判断，铠甲活动过于剧烈的关节部位会像胶水一样因高温融化。 冷牙返回，边走边解除了头盔，大口呼吸着。 构成低级天启者身体的为细胞，个体需要进食、饮水、呼吸，当然，随等级提升不必要的代谢会降低，甚至到不需要。 一般时，天启者的大部分细胞只作能量的存储单元，处于休眠状态，需要时，休眠的细胞会从沉睡中苏醒，为天启者提供动力。 每一个细胞，都是一个微型发动机，这些发动机运作时，伴随的是剧烈的能量消耗。这一部分能量消耗无法从阳光中及时弥补回来，毕竟天启者的体型限制了他们不能像开枝散叶的植物那样拥有效率。 天启兽的能量吸收效率比天启者高很多，它们体型巨大，也或许是为了提高能量吸收效率才会变得那么巨大。 能量剧烈消耗后，天启者该有的一些生物体征会抑制不住，譬如急促的呼吸、疯狂排汗、想要进食……冷牙的情况，相当于普通人全力冲刺了一百米。 “静静，我们到达目标区域了吗？”紫苑翘首望了一眼山崖，从那往上，山体变得陡峭，近乎形成一个垂直的仰角。往下看，他们已经在很高的位置，左边山底一条大裂谷，右边是由内凹陷的山谷，连绵的山体沿着他们所在的山峰如屏障一样展开。 东方姝静比对着地图，只是地图，不是卫星地图，这里没有信号。他们行进的路线，会被小a记录，再结合原地图，通过计算速度路程，就能得出他们大致所在的方位。 “不是，还有两百多公里，大概是山脉的另一头。”东方姝静沉着冷静地眺望一眼山下，“很正常，天启兽改变地貌的手段可比地震厉害多了，很可能这里昨天还是平原。听说过ss级阿波罗么？它足有两百公里长！随便动动身子就能挖一条大裂谷出来。” “停停停，别说了，你让我感觉我们正站在一头怪兽背上。”紫苑有些毛骨悚然，赶紧让东方姝静打住。 “嘁，胆小鬼，说说而已嘛。”东方姝静不以为意。 “现在往哪？爬山？”紫苑一时没了头绪，按理说他们这面向阳，是寻找猎物的首选之地。不过放眼望去哪有祸斗的影子，四周围荒凉，全是风化严重的石灰石。 东方姝静左右瞧瞧，下了决定：“总之，先往上吧，上边视野开阔。喏，瞧见右边连着山顶的那片雷云了吗？我们先往上走，绕到那边去，我有预感，它会给我们带来好运。” 零号看着那片雷云，皱起眉。 一般来说，天启大陆上没有异色雷云，因为没有水，但观察那片云的颜色，白里似乎有些灰蒙蒙的，给人的感觉不怎么好。 零号摇了摇头，暗嘲是自己太久没有深入天启大陆，紧张了。 曾经服役时倒是有深入探索过许多危险区域，还曾去过最臭名昭着的死亡撒哈拉。 退伍加入佣兵后，受限于自身等级和小队等级，也就只在离海岸不过三四百公里的地方行动了。 “喂，后面那个，走不走？不走我们把你扔这喂狼了！”东方姝静跳到了正前面的那面山崖上，喊话中把一个狼头踢了下来。 狼头正好滚到零号脚边，长长的舌头从颚里流了出来。 零号最后看了眼那片“幸运云朵”，紧了紧造型有些夸张的步枪，踢开水桶大的狼头，跟上落队伍最后的铁山。 “哼，没本事还站c位，知不知道恐怖电影里单独站c位的都死最早？”东方姝静嘀咕。 紫苑在一旁偷笑：“我看你挺关心他的，怎么张嘴就不饶人？” “我关心他？笑话。本姑娘只是不想回去的时候少一个人，多一具尸体，那多煞风景啊。”东方姝静哼了哼。 “是是是，大小姐冷面无情。”紫苑遂了她的意。 “队长，或许我们得快点走了。”冷牙打断她们的谈话，指了指山下。 两人往山下看，六只钢铁蜘蛛似的怪物正往山上爬，蛛腿闪着利刃独有的寒芒。 “是c级的矛腿蛛，有无比坚韧的外骨骼，行动速度惊人。八条蛛腿都是锋利的武器，能轻易切开纳米战甲，切断c级天启者的骨骼。它们是无情的刀客，需谨慎应对。”小a说。 “撤退，别在目标外的怪物身上浪费时间，吃力不讨好。”东方姝静说。 高级佣兵执行委托一般有针对性，只会猎杀委托目标，不会猎杀委托之外的目标，理由如东方姝静所说，吃力不讨好。情况除了说委托金折半、支付违约金，还会扣除佣兵小队的信誉值。 信誉值是比委托金更重要的东西，它降低了会影响小队评级，小队评级又关系到该小队成员每月可领取的补助金…… 四人利用战甲飞行，铁山则像金刚一样往上攀爬跳跃，一行人很快来到峰顶。 他们开始沿山脊奔跑，穿越各种嶙峋怪石。 他们速度很快，像是猎豹，却安静如幽灵。沿途遇到不少来峰顶采光的天启兽，多数直接忽略，少数被冷牙斩杀。 十几分钟后，他们发现了第一个隐形球。 “不会有错，有一只祸斗就在这附近！”东方姝静让小a检查了隐形球，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那样判断道。只是可惜山地上没有兽迹，那样他们寻找起来会更轻松。 “继续走，那边的山更高，它也许是条早起的狗。”东方姝静说。 他们再次出发。 找寻猎杀目标的过程是繁琐且无聊的，除却少部分人乐在其中。 有时候运气好，出发当天就能找到要猎杀目标，运气不好，能在天启大陆呆上一周。 或许是东方姝静的运气真的起到了效果，沿山脊搜寻了半小时，翻跃一面山峰，一只二尾祸斗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祸斗，形似猎犬，大体分了三尾，三尾三个等级，一尾c级，二尾b级，三尾a级。一尾二尾祸斗最常见，三尾祸斗稀少。 二尾祸斗的体型在十米级，指的是肩高十米，体长含尾二三十米左右。 白天祸斗身上燃烧着熊熊火焰，环境温度越高，它身上的火焰越盛烈，因此很容易发现。到了晚上，祸斗会进入睡眠状态，身上的火焰熄灭，几乎和岩石融为一体，反而不容易找到了。 方舟收集它们的髓液，用来制造武器，祸斗髓液具有高燃性，用炼金术术语来说，它们骨头里流淌着纯粹的火元素！ 引燃祸斗髓液的后果难以估计，研究表明，尽管只是稀释的祸斗髓液，小小一个试管的剂量，点燃后就能烧尽一座小型村庄。 如果是大量的祸斗髓液……那将是好几十万个汽油桶同时爆炸的景象，天空会被火焰染红！ 祸斗髓液形成的火焰温度极高，轻易超过万度，且难以熄灭，威力好比烧晕孙猴子的三昧真火。 火晶，方舟通过提纯浓缩祸斗髓液形成的红色结晶体，用它制成的子弹，连a级天启兽也能重创。 军方使用稀释后的火晶子弹，常用于南极大陆的探索。 此刻，燃烧的巨兽正处在一公里外，于山顶的一块巨石上悠闲晒着太阳，阳光在它周围扭曲，像被一个无形的胃给吞食了。 对拥有力量的双方来说，一公里短得不能再短了，他们稍集中注意力就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战斗一触即发。 五人躲在一块巨岩后，偷偷摸摸商量。 其实也没偷偷摸摸商量，就是东方姝静在那假装神秘。 然后在所有人等着东方姝静惊天地泣鬼神的发言时，她猝不及防地喊了声：“按计划行动！” 东方姝静一句话甩完，手提箱一丢，腰间取下一个克莱因瓶，人如雌豹奔了出去。 攻击匆匆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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