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大门之外,有两座三丈多高的望楼,如同两只巨虎獠牙。就这气派的大门和望楼和高墙,足以证明卫家的财力。望楼上,几名私兵向下看着,嘴角噙着阴冷笑意。阴影中的宋歆在他们眼中就像一个小羊,和这巨大的宅院比起来,下面的人是多么渺小,给它填塞牙缝都不够。 就在这时候,于吉说道,“这个卫家有些不同寻常。你小心行事,遇到危险,我会提醒你的。” 宋歆一惊,看向了卫管事,他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大门打开,卫管事带着宋歆走了进去,走近距离大门不远处的一座房内,那里正等着一个白胡子老人。 “这就是你买的生口?”老人看见卫管事进来,连寒暄都没有,显然他在卫家中地位更高。 “回郑管事,就是他。” 卫家分为东西南北四座院落,各有一名管事。四院管事之上还有一名大管家,就是这个姓郑的老头。庄园北院是家中主人和居住的,东院是公子小姐们的居所,西院就是私兵和门客居住。 老头口中的南院,就是家中低等仆役和奴仆们居住,这个卫管事就负责南院,地位也是管事中地位最低的。 老人盯着宋歆打量着,卫管神色紧张地盯着老头的脸,捕捉着细微的表情变化。见老头似乎有点不满,就说道:“这是能买到的死囚,您看这” 郑管事摇摇手打断他的话,“太瘦了,不过也没别的办法了。” 卫管事问道:“刘公那边” “今天刚刚送了两个进去,这个等过几日再换过去吧。” 卫管事悄悄问道:“这么快就……?” 郑管事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好了,先带他去洗洗,都臭了。” 宋歆听见这话,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们看自己的样子,真的像是在审视牲畜一样。听他们的话,那个什么刘公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同时也暗下了决心,既然重生了,必须尽快适应这里的环境,决不能任人摆布。现在的他别说逃跑了,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跟着卫管事七绕八绕的走了半天,一路上遇到不少卫家下人,他们看着宋歆小声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但是听不清说了什么,不过看他们的脸色,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正走着,两个仆人抬着一个破席覆盖的尸体,一阵腥臭味道刺激的人几乎要流泪。这也绝不像是一般尸体腐臭的味道。郑管事皱着眉,手按在鼻子上避开。宋歆看到尸体露出的一只手,干枯的像树枝,破损的皮肤里,还隐隐能看见虫子爬动。突然见到这个,他感觉胸腔里如同钻进了兔子似的,忍不住想要作呕。 卫管事轻咳一声,取出一张帕子捂住了鼻子。 “晦气。我们走吧。”他说道。 终于到了他说的南院,准确的说则是庄园的西南角,映入眼帘的是三排破茅草泥坯房子,环绕着一片沙土空地、一口水井,有几个皮肤黝黑粗糙的女人在洗衣。草屋墙壁被熏得漆黑,这里唯一看起来比较好的房子,是一间青瓦房。卫管事走到门口,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急忙跑过来,一脸的谄媚,“卫管事安好,敢问这是新来的?”男人弓着身子,满脸殷勤地问道。 “张鄙,你为他安排个住处,洗洗干净,给他安排些活,别给我养懒了。” 男人搓着手嘿嘿一笑道:“卫管事尽管放心。” 通过对话得知,这个男人名叫张鄙,曾经也是一个生口。后来混了个南院的院公,就是管事之下的小管家,专门管理买回来的生口。 “哎。小子,还不快谢卫管事?一个生口,还敢劳烦管事大人亲自带你来?”张鄙盯着宋歆,却又换了一副倨傲的嘴脸。 尽管十分讨厌这个家伙的态度,但他同样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一低头说道:“多谢管事” 张鄙把脸一沉:“没规矩的东西,要称卫管事! ” 卫管事不耐烦地摆着手,“好了好了,我累了要去休息片刻,你去安排吧。”说完就走进屋子关了门。 “小子,瞧你一身臭味!去那边水井打水洗洗干净去!”张鄙见到卫管事一走,立即直起了弓着的腰,下巴抬得老高。 宋歆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骂了一句:“傻x”然后就朝着水井边走过去。 “等等,回来!”张鄙又将宋歆叫了回来。 宋歆刚走回来,张鄙一个耳光就抽在他脸上,下院中的人都不由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宋歆被打的有点发懵,一股恼怒之意冲了上来,可他也不敢反抗,这个时候又不讲什么人权,地位低下的人就是这般受到欺压的。 “怎么?你恼了?”张鄙冷笑一声道:“给我记好了,在这卫家,凡是有人吩咐你做事,必须要称‘小奴知道’以后,才可以走开,明白了吗!” 宋歆宋歆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脸上,不过现在动手吃亏的必然是自己。他只好压着火气应道:“小奴知道” 可是张鄙又是一个耳光,又是气愤又是意外,瞪着他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你还要称呼我为‘张院公’,记住了吗?” 宋歆知道这不过是张鄙看自己新来的,故意找茬给自己下马威的。看着他这张臭脸,想起了前世刚入职场时遇到的那个媚上欺下的部门小主管,官职不大,架子倒是端的很足。对奴隶最狠毒的,恰恰就是奴隶中那些有点地位的。 见他这般桀骜的神态,张鄙冷笑了一声,“小子,怎么还不去?” 宋歆正吃力摇着井边的轱辘,因为身体虚弱却根本就摇不动。这时候,把手上面突然多出一只有力的大手来,接着一个,皮肤黝黑,个头很高的少年面容映入眼帘。 “来,我帮你。” 少年力气很大,他摇着把手,同时对宋歆小声说道:“你刚来的?买来的?” 还不等宋歆回答,少年就说道:“那个姓张的不是好东西,我来时也总被他欺负。” “你也是买来的?” 少年点点头道:“我叫拓山。我是鲜卑人。” “鲜卑人?”宋歆听到这个字眼愣了一下,在他的认知里,鲜卑人早就消失在历史中了。两人简单介绍,他才知道拓山的部落在一个晚上被一伙人袭击,他和自己的新婚妻子同时被俘虏了,辗转被卖到了卫家当了生口。 拓山帮着宋歆提了一桶水,宋歆感激地说道:“多谢。”这还是到了卫家后,遇到的第一个好人。 拓山笑了笑,“没什么,你要小心那个张鄙,他坏的很。对了,如果他要把你送去给那个刘公,你就装病。送过去的,到现在都没有能回来的。” “发生了什么事?”宋歆想起进来时,遇到的那破席子卷起的尸体。 拓山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总之那个什么刘公有点怪。不过你还是多加小心吧。能多活一天,就是一天。” “多谢”宋歆百感交集,眼睛里泪光闪动。抬袖子擦拭了泪水,提着水桶走到一个角落,昨天晚上,肋下还满是伤痕,到了今天竟然多数都愈合了。不过,现在也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他赶紧擦干净身上的灰泥,将水兜头浇下,冷冽的冰水冲刷在身上让他精神一震。 宋歆刚洗干净出来,就见两个卫家下人抬着两只脏兮兮的木桶走了进来,边走边喊道:“放朝食了!”。 西院的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走了过去。其中一个桶里的食物,被直接倒进了猪圈,另一只桶,就是给这些最卑贱的生口吃的。两个桶里的食物,其实没什么不同,都是其他三个院子的人剩下的。 宋歆也跟着人群想要走过去吃饭,可这个时候,身后却传来张鄙的声音:“你,新来的,去把厨房水缸给我装满了再回来吃饭!” 宋歆背对着他,强压着怒意,心中不断阻止着冲上去揍他的冲动,“张院公,小奴知道。”然后迈开步子走到水井旁。 听着不远处的人们正在哄抢着桶里的饭食,宋歆也感觉肚子一阵饥饿。不由加快了动作,可等他按照吩咐做完了活回来时,木桶里面早已经空了,也没有谁愿意给宋歆留下一口半口的。 宋歆顿时傻眼,脖子上免了一刀,可这样下去自己不得饿死? 张鄙见他发呆,提着短棒幸灾乐祸地走来,戏谑冷笑着说道:“快去把桶清洗干净,完了还要干活呢。” 一天的劳动结束,宋歆被累的浑身像是散了架。他无力地躺在一张破草席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屋顶已经霉变发黑的稻草。一个蜘蛛正在辛勤地织网,准备捕捉飞过的小虫子。 张鄙显然是故意针对自己,宋歆干活时,他就站在自己不远处看着,干完了活,马上就安排新的活,手脚慢了就要挨上一棍子。 宋歆手臂上都是被打出来的青紫印记,到了时食(中午到下午之间的一顿饭),张鄙又找茬不让他吃饭。这个时代的人,每天就只有两顿饭,错过了就再没有了。 这时候,小屋门外拓山经过,他边走边拿出一个布包,从小窗偷偷扔在了宋歆睡的草席上,“我偷藏了块粟饼,你快吃了,别让姓张的看见。”然后他立即就离开。 宋歆急忙打开布包,也不管粟饼割的嗓子火辣辣的疼,拿起里面的粟饼就狂啃起来。现在这个境地,先活下去最重要,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你干什么了?”宋歆正吃着,就听外面传来张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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