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看着大板一下又一下重重落在路豪三人身上,连连叫好声不绝! 二十杖打完,路豪和李康早已昏迷了过去,壮汉努力抬起头,眼中饱含深意地看着贺晨。 贺晨朝衙役吩咐:“收监吧,给他们上些药,打伤衙中兄弟还有迎宾楼五人的伤药赔付,等他们家人来给银子之后,送他们去北边。” 周启等一众衙中主官见贺晨没把事做绝,不由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贺晨笑呵呵从书案后走出:“诸位,是不是很担心本官?” 周启一众讪讪一笑。 “诸位同僚,今日之事所幸弟兄们处理得及时,本官赶到迎宾楼之时,掌柜之女还未遭受欺辱,若是掌柜之女不幸受辱的话,今日说不得本官会将两个畜生割了!” 周启等人一听贺晨所言,不禁感到腿窝间一阵的寒凉! “今日杖责三人之事,不可不为!” 听到贺晨语气很是严肃,不由都齐齐看向贺晨。 “倘若今日本官不杖责他三人,百姓将如何看待南州州衙,百姓只会认为南州州衙跟他们印象中的官府一样,一样的官官相护,一样的欺软怕硬,一样的道貌岸然!若是这样的话,我们之前所有的付出和对将来所有的期许,或许将无从谈起!因为百姓不信任我们。” “大人,下官等将坚定拥护大人!” “好,在此本官先行谢过了!你们忙吧。” 贺晨朝周启递了一个眼色,周启会意,跟在贺晨身后走出大堂。 偏厅中,贺晨轻轻捏开一个五月桃,贺晨看着黄心黄肉的五月桃:“周大人,这五月桃虽然长不到红心大桃那般大,也没有红心大桃那般汁多,但五月桃酸酸甜甜,本官最是喜欢。” 周启眉头紧蹙:“大人这番言词可有深意?” 贺晨将另一半桃肉放到嘴里,两口咽下,又拿了一个五月桃掰开,将桃核放在桌上,两半桃肉递到周启手中:“尝一尝,这五月桃若放在帝都的话,因它品相的缘故,或许权贵家中,从来不会摆上桌吧。它的味道是真的好!从成熟到凋落也就个把月。” 周启默默接过桃肉往着嘴里塞,咀嚼着酸酸甜甜的桃肉,确实好吃!可心里为何这么闷!如果贺晨说到这里,周启还不明白贺晨的弦外之音,周启也就不配作为瞿随的学生了。 周启咽下桃肉,斟酌十数息后,看着又塞了一半桃肉到嘴中的贺晨:“大人,你都权衡好了?” 贺晨将桃核放到桌上:“为民伸张正义,主持公道,是为官之重中之重!如果百姓连公道和正义都不配拥有,日子未免过得太过阴凉!今日路豪和李康等人,与其说是挑衅了迎宾楼,不如说他们是在挑衅南州府!” 周启脸色很是凝重!收回了要去拿桃的手。 贺晨慢条斯理拿起一个个头大的五月桃掰开递给周启:“路豪这类人,虽说心中或许从未想过公正为何物,从未正经对待过皇朝法令律条,可自小长在深府大院,倘若真是一个草包纨绔,路家不会真放心让他出来走南闯北!虽说目中无人,嚣张跋扈是真,可如同他们心中所想一般,单凭他在宫中的小姑姑,别说区区一个府尹,就算是帝都的重臣,或许都不敢拂逆。” 周启越往下听,眉头皱得越紧:“大人,就算另外的同僚只是嘴上敷衍,下官必跟大人同进退。” 贺晨笑呵呵看着周启:“谢了!倘若真有那么一日,无非便是丢官去爵的后果罢了!但你还在,本官今日烧这一把火,百姓对官府的信心只涨不折,值得!就如同之前本官所说,倘若今日让他们得逞,我们站到了他们一边,甚至只是做样子给百姓看的话,狼进来了,猛虎肯定也会来,若南州成了虎狼环伺之地,南州的百姓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 周启摇头苦笑:“大人不必如此悲观!公道自在人心,当今陛下夜以继日,励精图治!为的便是百姓的日子能越过越好,下官一会便修书一封送往帝都。” “陛下和瞿公会不会觉着我们太没用?” “大人,这路家毕竟非同小可,更何况多少关乎陛下家事。” 贺晨微笑点头:“也倒是。” 周启看向贺晨,脸上狐疑之色渐浓:“大人,其实你心中并不是很担忧,是吧?” “本官怎么可能不担忧,只是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再来一次,本官依旧将秉公执法。” “下官怎么觉得大人其实对府尹一职并不那么热衷呢?” 贺晨微眯着眼看向周启:“周大人,你怎么可以这么看待本官?本官兢兢业业一心为民,一应事务开展周大人可都看在眼中的。” 周启看着贺晨信步走向衙外的背影,越发笃定自己心中猜测:大人应该就是嫌弃府尹这官职小了,不足以展现自己的抱负!所以才把衙中一应政务尽可能推给自己。 周启越往下想,心头越是感觉哭笑不得!别人都在争权夺势,怎么到府尹大人这里却是一个劲往外推呢?哪哪都显得那样的怪异! 松州铜城李家,李周端坐上首,路永夫妇分坐侧下方。 “父亲,小弟和我小叔子去南州都有个多月了吧?” 李周微微点头:“有一个多月了。” “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路永把玩着茶杯漫不经心开口:“能出什么事,一个走了狗屎运的毛头小子,一帮不受重用的寒酸,凑到一块之后,无非便是一帮不上台面的穷酸罢了!就算是多要几两银子,给了不就是了!难不成他们还有胆拒绝不成?除了路家,还有李家能到南州去收粮,有谁敢去掺合?” 李周面色有一瞬不悦,之后立时恢复如常:“对,贤婿所言甚是!谅他贺晨区区一个半州府尹不敢不识抬举,娘娘深得陛下宠爱,让他丢官去爵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李轩嗔怪地看了一眼李周:“父亲,小心隔墙有耳。” 路永摆了摆手:“轩妹不必如此,岳父大人说的极是,再说在自己家中,说几句心里话而已。” 李周哈哈大笑:“多谢贤婿!” 五月十八,松州府衙。 董健烦闷地合上双目,沉沉一声长叹:“简大人,来者不善呐!” 简方略作沉吟:“大人,既然是帝都下了旨意,我们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话虽如此,可这李家与路家终是姻亲,宫里那位若是发怒,对帝都的那些大员或许无能为力,可你我这样的,哎!” “大人,难道我们还能抗旨不成?” 董健看着眉头紧锁的简方:“慎言呐!简大人!本官之意是想一想有没有周全之法?” 简方在心中暗自叹息,你在想什么呢?何为周全之策?帝都派出刑部和监察院的人联袂而来,这意味还不够明了?这必然是陛下首肯了的,倘若后宫中的路家女,有胆吹枕边风的话,兴许这路家女的下场也不会好到那里去!皇帝的女人那么多,一个路家女若是能够让陛下改了主意的话,那陛下的雄才大略算什么呢? “你倒是说话呀,简大人,你我风雨同舟这几年,如今大事临头,说说你的看法。” 简方沉沉一叹:“大人,帝都来人,松州府不配合办案行吗?” 董健点了点头:“本官也是慌了神了!唉,你说这贺晨一步登天就罢了,如今更是跟路家和李家往着死里较劲,这贺府尹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简方深吸一口气:“大人,这也是下官百思不得其解之处!按理说这贺晨从代县尉做起,骤然身居高位之下,必然要费尽心思稳固府尹一职,再尽心尽力操持政务,争取核评优等之后往上爬才对呀!难道贺晨与庞大将军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 董健摇头:“罢了,不去想了,你适才一番言语让本官耳清目明,帝都和南州两拨人马先后到来,皇命不可违,我们还是着手安排吧。” 李府管家气喘吁吁跑进正厅,双手拄在双膝上,连连吞咽两口唾沫:“老爷,不好了!官兵将府邸给围了!” 因管家着急忙慌跑进正厅,惊怒交加的李周腾地起身:“官兵围了府邸?何人带兵前来?” “老爷,小人看到兵房李政和刑房赵品两位大人陪在一中年官员身边,那中年官员小人不认得。” 李周听到李政和赵品双双前来,瞬时脊背发寒!完了!这是怎么了?怎么那两位大人双双带人前来围府? “快!快去请姑爷。老爷我先去迎接。” 未等李周跑到二院门口,便见李政和赵品一左一右陪在一中年官员身边大步朝着门口而来。 李周小跑几步上前行礼:“小民李周见过三位大人。三位大人请厅中奉茶。” 中年官员似笑非笑看着李周没有说话,信步朝着三进院而去。 李周一路微躬着身子在一旁引路,李政和赵品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跟在中年官员身后。 三院正厅廊道下,路永见自己岳父卑微地躬着身子引路,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后迎了上去:“在下旁陵路家次子路永见过三位大人。” 中年官员拱手回了一礼,依旧没有说话。 路永面色一僵,又满脸笑容:“请,里边奉茶。” 到了厅中落座,路永抢先一步提起瓷壶:“岳父也坐,小婿来就好。” 路永一一斟茶之后落座,端起茶杯给中年官员及李政、赵品敬茶:“在下敬三位大人一杯。” 见中年官员浅抿一口茶水,便将茶杯放到桌几上,路永又是拱手一礼:“不知大人尊讳?” “本官刑部一司主事陆素,协同监察司到松州府李氏粮行对平江县和曲江县粮价垄断一案进行调查!” 李周才听完陆素的话,身子骨瞬时塌软下来,路永瞟了一眼李周,本就方寸大乱的路永更显烦躁! “陆大人,这其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南州州衙往帝都上了奏折告御状,状告旁陵路家三公子路豪和松州府李家三公子李康在之前数年间强买曲江和平江两县米粮,定价远低于东承各州购粮价格,陛下龙颜大怒之下,下旨命刑部和监察司两部人马到松州府进行彻查,路公子若是认为其间有误会,请路公子前往帝都进行自证。另外还有一事,今日有封公文自南州送至松州府,事关路家三公子和李家三公子,其间详情便由赵大人向路公子述说。” 陆素说完之后端起茶杯细细品饮起来,仿若厅中之事与自己再无一丝关联。 路永面色凝重,只听赵品朗声开始详述:“五月十三,犯人路豪、李康两人带着随行护卫一众到曲江城迎宾楼用饭,席间因嫌店家上菜慢,一众护卫屡屡拍桌怒骂店掌柜及跑堂小厮,酒楼掌柜上前赔罪并吩咐伙房加紧上菜,其间,酒楼掌柜女儿从后院到大堂帮忙上菜,路豪及李康两人见酒楼掌柜女儿生得貌美,欲行不轨之事,路豪和李康吩咐其一众护卫将店中用饭的其他顾客推搡出店,推倒踹翻多人!曲江城巡街衙差前来阻止,路豪和李康的一众护卫二话不说便将八个巡街衙差重伤倒地!在这同时,路豪的随身护卫傅一已将酒楼的跑堂小厮和伙房杂工打倒五人在地,路豪和李康仗着傅一的身手,也将掌柜父女及厨子逼到了伙房一角!幸得贺府尹带人及时赶到酒楼,将路豪、李康两人及一众护卫悉数捉拿归案。” 路永脸色已然铁青一片!满心的怒火几欲要冲破胸腔而出! “经曲江医馆诊断,南州州衙八个衙差均为重伤,肋骨、大腿、小腿、手臂每人都多处骨折骨裂,至少卧床将养半年以上,伤好之后,这八人还能不能继续在州衙当差不敢定论;酒楼被重伤的五人同样多处骨折骨裂,卧床将养时日也近半年之久,伤好之后是否还能进行重体力劳作,同样不敢定论。路豪和李康的一众护卫,在与州衙官军对抗当中,皆有伤在身,已被南州收监!路豪、李康、傅一三人当堂杖责二十收监,今日收到南州府发往松州府协同办案公文,公文内容之一是详述案情始末,二是让松州府通知李家到南州赔偿苦主并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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