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吴九拉住孔检衣袖:“将军,待末将率领骑兵冲出去,将敌军投石车给他毁去!” “疯了!敌军布阵严明,投石车之后排布有弓弩阵,弓弩阵之后又是敌军精锐骑兵,你们还未靠近敌军投石车,敌军便可射杀我军大半!” “那怎么办?” “死也要给本将顶住!敌军不可能无休无止投射!等着敌军攻城。敌军一旦停下投射,将城头的弟兄换下去。” 刘勉策马跑到中军战车旁禀:“大将军,野麻火弹已经消耗近半。” “传我将令!弓弩大阵前移八十步!投石车大阵前移五十步!弩炮营对准城门!” “是!” 吴九和孔检目眦欲裂!只见城下东承弓弩大阵向前稳步前移,随后便是上百军士拉推着一架架巨大的投石车在缓慢移动着。 整齐的号子声阵阵传上城头,一声又一声如同重锤一般,敲击着孔检和吴九的心! “将军!末将请战!” “准战!” 一刻多后,城门徐徐打开!大南骑兵鱼贯而出。 令旗挥舞,弩炮阵营前方和骑兵往着两侧闪开,一支支成人手臂粗的铁木划破了喧嚣,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便见城门处爆开一篷篷的血雨! “嘣!”“啾!”声声不绝之下,大南骑军已然是乱成了一团!一根根铁木尖矢,动辄将一个接一个大南骑兵洞穿!一个个身体上被瞬间穿出大洞的骑兵感受不到一丝疼痛便齐齐栽倒于马下,一些铁木尖矢自战马身体洞穿之后,余势不减!而被射穿的战马,或是被尖矢瞬间击断了马腿的战马,悲鸣着侧翻或是四下乱撞!一时之间,城门内外已然血流成河! 庞印一直紧紧盯着城门处,纵是身经百战的庞印,在目睹那一篷篷炸开的血雾之时,都不免心头发颤! 庞印捏着长枪的右手骨节发白,牙关紧紧咬在一起。 贺晨和柯寒双双面色发白!两人想将目光移开,却不想向自己认输! 庞印嘶声朝旗令兵大喊:“命所有投石车再度发射野麻火弹!打完之后换石弹!” 浓烟才渐渐显淡的两峰关城,在孔检惊骇的目光当中,再度迎来一轮又一轮野麻火弹! 瓮城内的骑兵本就被拥堵着进退不得之际,如雨点一般的火弹砸落,让孔检的心沉到了谷底! 大南骑兵不断跌落战马被踩踏着,嚎叫着,哀啕着! “后军变前军,撤出瓮城!” 碗口大小的石块“噼噼啪啪”砸落到城头及瓮城之中,孔检缩在城楼的一个角落里,拉了一张桌子将自己护住的孔检嘴唇都在止不住的哆嗦! 战马的悲嘶,将士们那戛然而止的哀嚎,让孔检的每一滴血都不由感到发冷! “传我将令!投石车再进一百步!” “传我将令!骑兵大阵准备冲锋!” “传我将令!令后军火速补充石块!” 二月十六戌时正,东承骑军杀入两峰关!两峰关城内,已然乱成了一锅粥!大南军且战且退撤出了两峰关城池,而龙飞率领的骑军火速将南门封锁。 八万余东承军卒入城,立即着手清理战场,对死伤者、死伤的战马进行甄别运送之外,庞印还命刘勉和杨怀武带军维系城内治安。 直至二月十七,具体伤亡数目才呈到庞印面前。 收拢的大南将士尸体共计九千四百三十具;大南轻重伤将士一千六百八十五人;大南战马死伤四千五百二十三匹…… 东承将士战没两千三百四十二人;轻重伤四百五十三人;战马折损两百九十八匹…… 刘勉凑近庞印硬着头皮轻声禀:“大将军,末将办事不力,有九百七十四名妇女……” 庞印面色冰寒:“犯事将士都抓了没有?” “都抓了。有不少人抵抗,但都被镇压了。” “每人二十军棍!去执行吧。” 众人见庞印脸色很是不好,纷纷退了出去。 到了将军府外院,陈振拉住正待往外走的刘勉:“刘将军,且留步。我有话对你说。” “将军请讲。” “执行军棍时,让弟兄下手轻一些。” “末将明白。” “将那些妇人及其家人都召集到一起,挑出那些意图反抗的将士放在前面两排,后边便由俘虏代替,当面处决一批人,能够化解多少仇怨看天。” 陈振说完,放下指着天的手指,往着正堂而去。 二月十八,陈振到正堂找庞印,见庞印端坐着一动不动,陈振上前缓缓落座。 “庞兄,犯事的一众将士该斩的已经斩了。” 庞印抬起头盯着陈振:“你认为这有用?” 陈振轻叹一声:“庞兄,总不可能把这些军卒都给斩了。当着那些百姓的面斩杀近六百人,不论是震住了他们,还是能让大南的百姓多少散去一些仇怨,至少我们用过心。” 庞印闭上双眼,长长吐出一口气:“罢了!战争本就如此!有多少妇人轻生?” “已然过百。” “给这些人家送些银两过去。放这些人出关去吧。” “好。” “安民告示都张贴没有?” “贴了。安民告示一贴,感觉这城中死气沉沉的。” 庞印一咋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攻下了两峰关,如果没有百姓的话,要这座城池做什么?在乎的只是,如何来施政,让这些百姓能够尽快定下心来而已。” “庞兄,你认为贺晨真能治理好这半州之地?” “事在人为!拭目以待吧。贺晨在做什么?” “我派了五十军士保护柯内侍和贺晨,他俩正在城里巡查呢。说来,贺晨确实有过人之处,弱冠之龄面对战场的惨烈厮杀和血肉成堆,能够安然不惊,实是少见。” 庞印轻叹:“他的心很柔软!他绝非生性凉薄冷血之人,他只是深刻明白战争因何而起,明白战争的本质,明白仁慈应当施予给自己的百姓!” 两峰关城城东街市口,柯寒目光深邃地望着贺晨:“你确定要这么做?” “如今都是我们治下的百姓,尝试之后如果依旧改变不了什么,至少我们去做了。” 柯寒点了点头:“行,依你吧。” 随着三三两两的百姓汇聚而来,贺晨环视一众百姓,看着很多百姓眼中冒着的凶光,看着很多百姓眼神中的无奈和畏惧,看着很多百姓迷茫中透着浓浓的悲伤! 贺晨上前对着军士吩咐:“把那些妇人聚到前面来。” 一阵混乱之后,一个又一个女子被带到人群前面。 一小将上前朝贺晨禀:“大人,能够带来的都已经带来了。有一百余人已经自尽,有一部分纵死不愿前来。” 贺晨点了点头:“挑出二十嗓音洪亮的兄弟,将我说的话一字不漏说给百姓听。” 小将看了看贺晨,小声提醒:“大人,我们这般做,会不会被大将军责罚?” 贺晨正色说:“放心吧!如果此事会让大将军生气的话,一切罪责由我承担。” 小将讪讪一笑,前去挑人。 “两峰山的父老兄弟姊妹!我叫贺晨!” “清水县和鹿县将与曲江县、平江县,四县并为南州!” “如今要加上两峰关这座城池!自此之后,你们都将成为我东承的子民!而我将是南州的第一任府尹!” “战争是无情的,是残酷的!古往今来,想必你们也听说过战败被屠城的惨例!人丁牲畜不留活口!血流成河,百里之内人烟全无!” “大南军曾三次攻入我东承城池,我东承百姓和将士死伤无数!前后共计两万余女子被凌辱,有近四千多的女子受辱之后选择了自尽!我之所以提到以往的疮疤,只是想要告诉你们,战争就是这样的无情!就是这样的残酷!如果说到报仇雪恨,你们的生命,你们的清白都不可能保留!” 贺晨看着一双双愤怒充血的眼睛:“我知道!你们恨不得撕了我!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几十年来,是大南一直在无端杀入我东承!杀人放火,抢人抢粮抢钱!无恶不作!丧尽天良!” “我东承理当遭受大南欺压?我东承理当遭受大南侵犯?大南的将士是人,大南的百姓是人,我东承的将士和百姓就不是人吗?” “哪来这样的道理!” “我东承将士和百姓希望过太平日子!我们怨恨战争!所以我们对于大南将士和百姓的死亡同样痛心!所以两峰关城受到伤害的妇人女子,我们同样心疼!” “我们承认我们管理不周!所以我们将给你们造成伤害的将士执行军法!虽然弥补不了对你们造成的伤害,但我们从心里憎恶这样的事发生!” “我在此向你们承诺!以后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受到伤害的妇人女子,包括你们的家人,若是想要出关到大南那边去,本官允许你们离开!并且会给你们一些银两作为弥补!” “有一点请记住!这些受到伤害的妇人女子,她们是无辜的!有的人已经选择了轻生,我希望这样的事不再发生!” “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你们还有亲人!你们还有子女!若是你们一时冲动选择轻生,是否想过你们在世的亲人?是否想过你们遗留在世的子女?” “你们作为我治下的子民!但凡两峰关这座城池一日在东承治下,本官向你们承诺,纵使你的家人嫌弃你们,有本官为你们作主!本官会给你们安排一条活路!你们是无辜的!凭什么你们受到了伤害,还要选择轻生来惩罚你们自己!你们活着!有一天你们的家人会感到惭愧内疚!你们活着,能够知道你们的家人过得好或不好!” “最为重要的是!若是你已经有了子女,你活着!你的子女,不会孤苦无依!” “记住!今天在场的所有男人!她们是受到伤害的一方!但凡让本官知道你们辱骂责打她们,本官誓不轻饶!” “本官之前所说请你们记住!如果在你们的家中实在没有立足之地,尽管来找官府,官府会庇佑你们,会给你们一条活路!” 贺晨说完之后,数百妇人久久不敢离开。 柯寒上前凑近贺晨:“你很多话实在不应该说。你可知道,你的很多话根本不能兑现。还有便是,这将给庞大将军带去很大的困扰。” 贺晨眉头深深锁在一起:“我知道。我知道数万人涌入城中,这样的事根本避免不了,若非庞大将军治军严明,这座城已是人间炼狱。可对于百姓和这些受辱的女子来说,安抚他们是我必须要做的事,哪怕有些话只是善意的一个谎言。” “这些女子十有八九都会留下来,你信不信?” “我信。” 果然,除了少数的妇人随着家人离开,绝大多数的妇人或是未嫁的女子选择留了下来。 小将看着如同行尸走肉的数百女子,硬着头皮走近贺晨:“贺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贺晨看向柯寒,柯寒连连摇头:“我没有碰过这样的情况,你自己作的决定,你自己说出去的话,你得自己处理。” 贺晨提了一口气上前,先是躬身朝着数百女子行了一礼! “谢谢你们信任我!我之前到城东的晒场上走了一圈,那里的地方足够大,有很多房子可以供你们住,我想把你们暂时安置到那里,你们的吃穿用度我会立马进行安排,你们愿意吗?” 数百女子当中,大部分人都抬起了头,直愣愣看着贺晨。随着当中有人点头答应下来,接二连三之下,一众女子算得都答应下来。 “不用担心有人还敢欺负你们!我会安排人守在外围,但凡有人胆敢放肆,我定斩不饶!另外,我会安排汤药给你们!你们休养几日之后,我会安排活计给你们做,会给你们工钱。跟我来吧。” 亲卫将贺晨在城东的一言一行向庞印禀报之后,庞印挥退亲卫,看着陈振苦笑:“你看,这小子是不是出人意料?” “这样做也好!如果他真能说到做到,至少这些妇人的命能够保下,另外他的那些话虽然放到面上不合适,但话糙理却不糙!至少对于他安民这一块是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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