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交流病情

六品术士之子几乎皆为同龄，并列为神都新生一代顶级天骄，而宗政渊都几乎没有与他们来往过，再加上他与她的父辈乃是旧交，此番相见，定有足够共同话语 林若嬛以淑女之姿投以待客之道，为渊亲奉上一杯茶，坐在其对面，道:“在令尊尚未步入六品时我父就常常提及他，也提到过他的儿子，说过他这位不太知名的长子是神都最强的天骄之一，今日一见，光看气质就是气宇不凡” “林小姐，我们是同龄人，不用跟我说话用这样的敬语，反而弄得我有些不习惯了”渊实在有些受不了这套客套的敬辞，他个人与人交流对话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于是开口道 “是嘛，那么我接下来说话就随便一点了”闻言，林若嬛轻轻点头，笑道 “既然是来交流病情的，能先听一下宗政公子的症状吗？” 两人直接奔入主题，渊非常详细的将自己前段时间的情况告知一遍，精确到了每一个细节，对方闻言后，眉头轻轻一皱，道:“我们的症状似乎单从表现来看似乎很像，特别是一比一复刻他人绝望这点可是……” “你姐姐的男友，是说你感受到的那些痛苦都是想象出来的幻想，是这样吧？” “是这样，他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林若嬛摇了摇头，显然她不能认同自己的症状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我路过乞人身旁，便会感受其饥寒之苦，路过行将就木之人身边，就会感受到心如死灰的绝望，但我有十分的把握能确定，这些感受不是我幻想出来的” 她解释了理由:“不管我有没有看到他们，只要有人在我附近我就能感受到他们的一切负面情绪，包括我父母对我的病症的担忧，不止是绝望，就算是失落、担心、寂寞这种细致的负面情绪我也都能感受到，并且无法逃脱，只能祈祷它不要发作” 光听描述就感觉她的病状要比自己的严重的多的多的多，自己不过是只能感受临死的绝望这一种情感，而她却是能感受到一切负面情绪，人只要活着就不可能不产生负面情绪，而只要一产生就会被她共感 这相当她每时每刻都身处负面情绪中，几乎不会感受到快乐，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她表现的是如此的忧郁，就算是露出了笑容，其眼神也是暗淡无色的，是很明显的礼仪性假笑 并且据他所知，林若嬛的病状已经持续了三年之久 “林小姐……你……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走过来的” “父母带我搬家到了几乎无人的郊区，让我尽量减少和任何人之间的接触，来减轻我的痛苦，但还是无法解决问题，我发病时便硬扛，强迫自己入睡，但十有八九也会做噩梦，就这样挺过了三年” 她似是也不想在自己身上扯太多话，又接着问道:“那么，你出现这种症状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原因……是什么，这么长久的时间以来他自己也说不清，直到宁空清一语道明，他才大概知道了缘由 作为术士却无法拯救惨死在眼前的百姓，眼睁睁看着全城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数次相同场景的积累使他对自己感到无比自责，最终导致自己被自责所压垮，脑中不断回想起那些人临死前的惨叫 而他也得知了林若嬛发病的契机 当初，风神林辉年少时曾有两个女人，一是她的母亲顾缘心，另一位则是一个一生充满悲惨的女人 风神的家族不允许他们二人相恋，为了保住林辉的家主继承权，她独自选择离开，并隐瞒了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的事实，一个人独自生下了林辉的骨肉，也就是林若嬛的亲哥哥 然而她的主动离去并未给她赢得安宁，在一次意外中，风元阁之人知晓了他们母子二人的存在，暗中派遣人生将母子二人暗杀，风神林辉正是因此才与父亲反目，背上弑父骂名 从那天起，她就病了，那位素未谋面的兄长所感受到的苦难一比一复刻到了她的身上，像是某种诅咒 从小没有父亲，跟随母亲独自长大的孤苦、对父爱的渴望、以及误会杀死自己与母亲的正是父亲派出的人，在那瞬间油然而生的绝望与悲愤 这一切都日日夜夜环绕在她的心头，就算她不与人接触，来自兄长的苦难也不会放过她，会跟随她到天涯海角 深究到底，这同样是源自她的自责感 “宗政公子，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我觉得我们可能很像” “嗯，大概……是有点像吧” 人类的相似会体现在各种方面，样貌的相似、处事方式的相似、思考问题方式的相似，思维逻辑的相似以及理想的相似 至少从内心的角度而言，他们都是那种，会因为他人苦难而导致自己也因无法拯救他人而同样遭受痛苦的人 “我认为，万物一定有其意义，能够察他人之所苦也肯定是有意义的”林若嬛暗淡的双眼短暂的浮现出光亮，道 “意义？…………” “宗政公子你刚才说过，你会感到那样的自责与你的理想也有关系吧，可以的话，能说来听听吗？” 与他人互诉心肠之事常有发生，但与素不相识的异性还是头一回，他感到尴尬，可既是对方要求，但说无妨 在听到那个名为圣者的理想后，林若嬛脸上的笑容似是更加发自内心了些:“看来一点也不错，我们是彻头彻尾的同一类人” “在很小的时候我也经常幻想，如果我是圣者的话，能为这个世界带来多大的改变，能减轻多少人的苦难，能凭自己的能力去拯救多少人” “如果宗政公子真的怀抱有这种理想的话，察他人之所苦或许就能起到激励性的积极作用” 她从一个从未考虑过的角度对这种症状的意义做出了解释:“能够看到遇难者的绝望，才会拼尽全力的去避免那幅景象再次发生，才会无时无刻的拥有动力，也能将痛苦转化为愤怒，你姐姐男友所说的，古来拥有这种体质的人无不是济世圣人大概就是这个缘故吧” “林小姐……真是给了我一个独道的见解”无独有偶，他的父亲年轻时与自己一样，同样拥有着听见亡灵哀嚎的能力，也怀抱着相同的理想，甚至据说连人皇韶君也是这般 或许，林若嬛所言并没有错 “但是，我自己的情况，除了给父母带来忧虑之外 似乎就什么意义都没有”这一次她强挤出的笑容明显带着苦涩，宗政渊细致的观察后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林小姐？你……”最后，他还是将自己的发现咽了回去，没有说出口 直到现在，林若嬛都一直处于发病状态，但见面的第一眼时他却什么都没能发现，连她同行的母亲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是因为她一直在伪装……用那虚假的笑容掩饰了一切，装作一切正常，仅仅只是为了不让他人担心 “要坚持下去啊，我们大家都一样，总有一天，你一定会被拯救的” ◆ 照天市中心的餐厅规格远超众人以往之所见，或许人们常常将洋货与时尚或高级联系在一起，以至于为了追求所谓高档将几千年的文化都抛弃，将一切生活方式和穿衣风格都西化 装潢是西式古典，服务员是西装革履打着领带，最常点的招牌菜都是牛排和咖啡，对于这种行为，只了解过神都文化的蝶很不理解，但还是将之作为新鲜事物去体会 “随便点吧，这顿姐姐我请了”虽然完全差了辈，顾缘心还是以姐姐自称 宁空清丝毫不隐晦自己对这些所谓西洋货的无趣，扫了一眼后便对一旁的服务员道:“一杯冰啤酒便可” “那我就真的不客气啦，姐姐”楠竹心里一直有一个遗憾，就是没能去亲眼看过海，当看到渊的手机中他吃着现烤海鲜的照片时她羡慕不已，难得有机会，她立刻就要了招牌的深海大龙虾 见她什么都不懂，瑛兰笑道 “楠竹，这地方可不会有新鲜的哦，附近又没海，什么时候一定叫渊带你去沿海城市海鲜自由一次，小蝶，你也放开一点，不要板着一副正经脸” 看着眼前的四人，顾缘心有太多话想问，最终还是先从瑛兰的事情入手:“真是一点都没想到啊，瑛兰你怎么会跟波塞冬的弟弟在一起了，把我吓一大跳” “互相都找到对的人了，就在一起了呗” “没这么容易吧”顾缘心端详着宁空清的脸，身体下倾，下巴抵在了双手上:“那可是波塞冬啊，如果他真的把你当成弟弟的话，会同意你们之间的事吗？，又或许你们之间仅仅是血缘的关系，其实根本不相识？” “月彦在我父母死后，一无所有的时候收养了我，是我真正的长兄，他现在还没有同意，但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同意” “嗯嗯”顾缘心抓起两人的手，将之搭在一起，温柔的笑着:“无论是血统还是其他什么的，什么都不能成为两个人之间的阻碍，你们要一直好好的” 再看着坐在对面的楠竹和蝶，因为渊长得太高太壮，她刚才一时间完全忘记了渊的年龄，下意识的就认为这两位女孩和渊是男女关系，后来仔细一想才记得渊应该今年才刚刚十五岁，不至于玩的如此之花 “两位小姑娘，刚才姐姐说那话可能有些没过脑子，要是搞错了别怪姐姐，你们和渊？只是朋友吗？” 眼见有机会澄清，楠竹急忙地点头应答“啊对对对！是朋友！我跟他在学院的时候认识的，是同学，也是重要的伙伴” 但蝶就不一样了，没有说话，只摇头否认 “咦？蝶小姐不是吗？那是？” “……我……”究竟算什么呢？从那次命运的邂逅，到后来依存于他，立下誓言将自己的一切献与他，没有实质上的男女关系，也并非正常的朋友关系，两个人却一直在一起，没有哪怕一天的分离 该如何定义这段关系呢？又该如何去看待她的内心呢？她…… “不知道”她只知道，从她与渊邂逅的那天起，她就离不开他了，要是长时间离开他，自己大概会当场死掉吧 顾缘心看出了一些猫腻，没有继续逼问，转而又去跟瑛兰唠起了家常，而一向外向的楠竹同样也能加入话题中，一行人相处融洽。 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参加过饭局的蝶感到十分不适应，尤其是众人的聊天，她所处的位置实在太过尴尬了 楠竹、瑛兰、宁空清都将顾缘心视作长辈，开口交谈皆以侍长之礼，在这场饭局中四人的定位非常明确，就是长辈与小辈的和谐相处 而年龄甚至大过顾缘心曾祖的她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都不可能将顾缘心视作长辈，无法做到像楠竹他们一样以毕恭毕敬的晚辈姿态去与她交谈，再加上她本身的说话个性问题，要开口的话一定会让对方感到不礼貌 所以，她选择了全程闭嘴，认为这样就能维持住这里的气氛，但很快事实又证明行不通，楠竹是她的好友，瑛兰自认是她的姐姐，见她一直不说话，担心是自己不经意间排挤了她，说话间时不时的就去望她 几个来回下来，连顾缘心都被影响到，时不时的就朝她投去目光，彻底击破了她一直尽力想要维持的防线 “对不起……我有点不太舒服，想一个人去外面静静，失陪一下”她不作犹豫的起身离开 “诶？小蝶？！你一个人去真的没问题吗？”楠竹立刻敏锐的意识到了问题，照天的人群密集程度远不是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城市可比，蝶这样一个人出去很有可能会出事 “行的，楠竹，求你别跟过来” 不知顾缘心是怎么看出来的，在蝶一个人走出餐厅后便问道:“那孩子，曾经发生过什么事留下过创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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