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教陈天九措手不及,心中惊涛骇浪,却不得不强自镇定。细听那老者言语之中,似有与某人相约此地之意。 念及此处乃神农谷禁地,老者未曾窥见来人真容便即开口,足见其心中笃定,唯有那约定之人方能至此。 又思及地道通幽,直指谷主夫人之闺阁,则此约定之人,非谷主即其夫人,此理自明。 然则,即便深知是二者之一,假扮随从以求避祸,虽或可蒙混暂安,但陈天九此行,旨在暗度陈仓,他日携云梦烟悄然而入。若仅为一时蒙蔽,日后约定之人细细查问,岂非自露马脚,行踪败露? 但此时非是迟疑之际,陈天九心念电转,唯有随机应变,方能寻机脱此困境。遂咬牙提气,硬着头皮,身形一展,跃上地面。 入目所及,果是一间宽敞幽深的密室,几盏昏黄油灯摇曳,映照出四周景象。顶上钟乳石倒挂,色彩斑斓,宛如天成之珠帘,偶有水珠轻落,溅入清泉,叮咚悦耳。 四壁则由人工精心雕琢,石壁上,一幅幅男女壁画栩栩如生,裸身相对,姿态万千,缠绵悱恻,犹如春宫秘图,令人不敢直视。 西南隅,寒光闪烁,数条铁链粗如儿臂,一端深嵌铁柱,另一端则紧紧锁住一老者四肢。老者披发散乱,形容枯槁,显然饱受折磨。 此时,陈天九与老者目光交汇,两人眼中皆是难以掩饰的惊愕。 陈天九心中暗忖:“此人究竟是谁?为何会被囚禁于此?”种种疑问涌上心头,却无暇细想,只得凝神戒备,以防不测。 老者似觉其目光锐利,不愿久对,遂移目他处,自蓬头垢面中拈出一跳蚤,轻噙于齿间,微一咀嚼,复而唾之,方缓缓言道:“你小子,并非神农谷中人。” 陈天九观他举止怪异,似刻意掩饰自身苦楚,心中已有计较,闻言笑道:“哦?前辈何以见得?” 老者斜睨壁画,嘴角勾起一抹轻蔑,“壁上所绘,你可知其玄妙?” 陈天九顺其目光望去,但见壁画虽涉风月,实则暗含武学阴阳至理,心中已有所悟,却故作不解,试探道:“莫非是某种内功心法?” 老者颔首道:“正是,此乃神农谷不传之秘,逍遥诀。你小子若真是谷中之人,岂能不知?” 陈天九微微一笑,神色坦然,“前辈所言极是,晚辈确是误打误撞,方入此境。只是晚辈心中尚有一惑,不解前辈何以身陷囹圄?” 老者闻言,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揶揄之意,笑道:“‘误入’二字,说来轻巧,却不知那地道隐秘难寻,出口竟隐于女子闺房床底之下,莫非你小子有此雅兴,欲效仿那捕鼠之人,不慎落入?” 言罢,老者径自放声大笑,笑声豪迈,回荡于石室之间,竟使得顶上钟乳之水珠,亦随之微微颤动,仿佛响应其笑声之威。 陈天九见状,知老者内力深不可测,心中暗自戒备,面上却不动声色,默然不语。 老者笑毕,眼神一转,示意陈天九望向左侧石壁,悠然道:“老夫虽处此困境,然则行事光明磊落,所行之路,皆是正途,岂能与那鼠辈相提并论,钻营于女子床底之间?” 陈天九依言望去,果见那壁画间隐现一门户之形,若非细心观之,实乃难以料及。 他暗自思量:“老者此言,似隐喻那将其困囚之人亦是循那地道而来。当日褚仙翁必是为求此壁上武学,不料天不遂人愿,反被发现,这才阴差阳错,恰逢地道口未曾关闭,故而掉入。” 念及至此,陈天九又忆起褚仙翁所述一男一女之事,心中疑云更盛:“莫非那二人,便是神农谷之主与夫人?然则,他二人何以要在此等隐秘之地相会?莫非……” 他心中一凛,暗自揣测:“莫非是其中一人,另有所图,与人在此幽会?而那日所言秘辛,定是惊天动地,方能让褚仙翁听后,心生畏惧,决意远遁江湖。” 想到此处,陈天九不再掩饰心中所想,笑道:“前辈既不信晚辈误入之言,不妨猜度一番,晚辈此行,究竟所为何来?” 老者眉头微蹙,目光如炬,凝视陈天九片刻,方缓缓言道:“你进此室,对壁上武学瑰宝视而不见,显非为武学而来。此地除武学之外,唯有清泉一物,尚能入人眼目。你之所求,莫非便在那清泉之上?” 陈天九微微一笑,颔首答道:“前辈明察秋毫,晚辈佩服之至。然则,晚辈之事,前辈已洞悉无遗,前辈之过往,是否亦能略述一二,以解晚辈心中之惑?” 老者忽而仰天大笑,那笑声中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笑罢,老者将头轻轻一侧,不欲再提往昔。 陈天九见状,眉头微蹙,他本想从老者口中探得那囚困其于此的幕后之人何时再现,却不料老者避而不谈,令他一时之间,竟感无从下手。 于是,他索性转身,大步流星,直奔那地道入口而去。 老者听得背后脚步声响,悄然回首一瞥,见陈天九竟欲离去,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急切,忽而开口言道:“你小子这便要走了么?” 陈天九闻听此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却不曾回头,只道:“前辈既无意赐教,晚辈自是不敢多加叨扰。前辈亦知,晚辈乃是趁夜潜入,自当趁着月色朦胧之际,悄然离去,不敢有劳前辈相送。” 老者见他果真欲入地道,心中更急,连忙呼道:“且慢!” 陈天九脚步一顿,回首问道:“哦?前辈尚有何等高见,愿闻其详。” 老者眼神示意一侧,只见一汪清泉清澈见底,疑道:“你小子莫非非为那至阴至柔之清泉而来?何以对此视而不见?” 陈天九轻轻摇头,笑道:“晚辈未曾言及,欲取清泉。前辈何出此言?” 老者冷哼一声,复又问道:“既非为壁上神功,亦非为清泉而来,你小子此行,究竟所为何事?” 陈天九微微一笑,答道:“正如前辈先前所言,晚辈适才不过是效仿那捕鼠之人,不慎误入此地,实非有意打扰。” 老者微微一愣,随即又是一声冷哼,眉头紧锁,片刻后,却又笑道:“原来如此,莫非你小子对壁上神功,亦无半分觊觎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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