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楹也是这般想的，她蹙眉道：“如果不早日除掉这个灵虚山人，还会有更多人受害。”</p>
她轻轻咬了咬唇，似乎有些纠结，但最后还是道：“十七郎，要么，你先去岭南？ ”</p>
“那你呢？”</p>
李楹面上露出羞惭神色：“我之前答应你，会陪你去岭南，但是，我恐怕要食言了。”</p>
她慢慢低下头：“正如你不能不管天威军一样……我也不能不管这些百姓，我……我是大周的公主啊。”</p>
公主受万民供养，也要还之万民，尽到一个做公主的职责，这是李楹自幼学习的教导。</p>
即使她如今只是一个魂魄之身，即使她只是一个被父亲牺牲的公主，那她也是大周的公主。</p>
她声音渐渐变的很轻，眼眶也有些发红，显然心中十分内疚，她不敢抬头看崔珣：“如果我陪你去岭南的时候，这些百姓出了什么事，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p>
崔珣声音很平静：“你要留下来救他们。”</p>
李楹低着头，她微微点头：“我向来是个没有大志向的人，我以前的愿望，是和阿耶阿娘永远在一起，如今的愿望，是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不想和庆阳公主一样做女中英雄，也不想和平原公主一样青史留名，我只想和我所爱之人相伴永久，我就是这么一个没什么出息的大周公主，可，我不能用自己的没有出息作为借口，去不管百姓的苦与难，我也不能只顾我个人的情与爱，就坐视万千性命葬送于妖道之手，那样，我将愧对于我公主的身份，愧对我所受的十六年供养。”</p>
她越说，头垂的越低，她到底还是不能履行自己的承诺，不能陪崔珣去岭南了。</p>
她双手无意识的绞紧，心中为自己的失约十分难过，但耳边忽传来崔珣低低的声音：“明月珠，你抬起头，看一看我。”</p>
李楹愣愣抬起头，看到崔珣的如墨双眸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她望着崔珣，崔珣也望着她，他声音十分温柔：“明月珠，庆阳公主助父起兵，横刀立马，固然是女中英雄，平原公主入朝议政，三朝宰相尽出其门，也称得上青史留名，但，谁说女中英雄和青史留名，才算是有大出息呢？你因万民受害，却仍然心怀万民，在我看来，你也是当之无愧的大周公主。”</p>
李楹喃喃道：“我真的……当之无愧么？”</p>
崔珣颔首：“你名副其实。”</p>
“可我……不能陪你去岭南了……”</p>
崔珣微微一笑：“不，你还是能陪我去岭南的。”</p>
李楹怔住，崔珣道：“因为我也准备留下来，帮你救这些百姓。”</p>
李楹惊愕：“但你急着去岭南，帮我的话，不是会耽搁吗？”</p>
“不帮才会耽搁。”崔珣道：“牛家村是上万壑山的必经之路，灵虚山人在牛家村设下阵法，让我无法上山，不破邪术的话，我只能在山下绕道去巩州城，徒劳耗费时间，但若破了邪术，我便能在一日之内赶赴，所以我不帮才会耽搁。”</p>
李楹犹豫片刻：“真的不会耽搁么？”</p>
崔珣摇头：“不会。”</p>
见他有把握，李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她笑道：“好，那到时候解救了这些百姓，我们再一起去岭南。”</p>
崔珣看着她，嘴角弯起弧度：“嗯。”</p>
崔珣和李楹商榷之时，在紫云观打坐的灵虚山人也缓缓睁开眼睛。</p>
灵虚山人须发皆白，看起来慈眉善目，仙风道骨，他喃喃道：“张四郎的那张灵符，动了？”</p>
一旁伺候的弟子小心翼翼问道：“师父，是有人动灵符吗？”</p>
灵虚山人摇头：“不是人，是鬼。”</p>
“鬼？”</p>
灵虚山人又闭上双眸，去感受灵符气息，片刻后，他才蓦地睁开眼睛，面上是抑制不住的惊愕：“居然是她。”</p>
弟子问：“师父，是谁？”</p>
但灵虚山人只是重复着“居然是她”这四个字，半晌，才变了神色，喃喃道：“是她的话，便是上天助我。”</p>
弟子不明白：“师父，究竟那只鬼，是谁呀？”</p>
灵虚山人面露喜色道：“你不用管她是何人，只需知晓，她是一只，能助我超脱生死的鬼。”</p>
弟子大惑不解，灵虚山人笑道：“你见过哪只鬼，能受四万座佛寺供养，你又见过哪只鬼，能让全国僧侣为她齐念往生咒？这只鬼的益处，可比一万个张四郎都有用。”</p>
弟子不由道：“师父，到底是什么鬼，能有这么大的本事？”</p>
灵虚山人遥想起三十年前寒食节，见到她荡秋千的模样，当真是光彩动天下，就算他早已断情绝欲，如今想来，还是不禁心驰神往，他说道：“那是一颗，大周最璀璨的明珠。”</p>
弟子愣神，灵虚山人又想起什么，叹了一口气：“而我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折戟于这颗明珠之上，否则，有他在，哪有你们这些蠢货立足之地。”</p>
弟子被骂的讷讷：“师父，弟子这就去帮师父抓了这鬼，助师父超脱生死。”</p>
“凭你？”灵虚山人失笑摇头：“我亲自，去会一会她。”</p>
不过还没等灵虚山人去会李楹，崔珣就先来紫云观一探虚实了。</p>
紫云观坐落于群山之间，苍松翠柏环绕，四处都雕刻着云纹和仙鹤，寓意天人合一，乍一看就是一个香火旺盛的道观而已，善男信女都于三清殿中虔诚跪拜，崔珣也走入三清殿，跪拜下去，他出手阔绰，香油钱一给就是一锭金子，让小道士都不由咂舌，崔珣趁机向小道士提出想见一见灵虚山人，小道士道：“师父今日在云泽坛讲道，如果居士想听的话，我可以带居士去云泽坛。”</p>
崔珣自然说想听，小道士于是就将崔珣带到云泽坛，云泽坛位于紫云观的后方，场地很大，可容纳万人听道，崔珣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信众盘腿坐在地上听道，崔珣还看到茶肆主人，他也一脸痴迷的在听着灵虚山人讲道，崔珣于是便在信众之中寻了个位置坐下，他抬头看着灵虚山人，灵虚山人穿着一身纹着仙鹤祥云的灰色道袍，看起来是四十来岁的模样，慈眉善目，讲的那一套，无非又是劝人行善，崔珣对这个并没有兴趣，他环顾四周，忽然发现坛边一角，挂着一盏灯。</p>
那盏灯并不是时下常见的灯笼模样，而是一盏青铜灯，灯上雕刻着的奇异的符文和图案，这符文和图案，有点眼熟……</p>
台上的灵虚山人已经讲到三障了，道教有三障：魔障、业障、灾障，三障生十恶，此乃痛苦根源，只有破除三障，方能真正得道。</p>
但世间凡人，又有几个能闯过三障？</p>
灵虚山人说到</p>
这里时，崔珣也想起了青铜灯上的符文和图案为何面熟了，这符文图案，和灵虚山人给茶肆主人的那张锁魂符，一模一样。</p>
第107章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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