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朝朝没想过还会碰见他。</p>
她偏了偏头，语气茫然：“……你是谁？”</p>
她表现得像从未见过他，毕竟她是个“瞎子”，不该认出眼前之人。</p>
她还蹲在山崖边，脚尖再往前挪一点就会直接踩空，</p>
现在她扭过头看这白发男人，一只手还垂落在崖下，指尖抵在洗髓草上。</p>
这姿势，但凡身体有点不稳就很容易坠下万丈山崖。</p>
裴朝朝身上揣了好几张护身符，对此倒是不太担心，她更好奇这男人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p>
多少有点以不变应万变的意思了，她问完话，就维持着这姿势，等他回答。</p>
然而没听见那男人答话，却先感觉到身后有阵微风拂过。</p>
那人控制着风，风很轻柔，却又带点强势，不由分说推着她的后背，把她从崖边往里推了推。</p>
紧接着，裴朝朝被推回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p>
这个位置，即使身形不稳，也不至于坠下山崖。</p>
两人的距离也因此拉近了一点。</p>
这时候，男人才温声说：“我叫薄夜。”</p>
能有分.身的人，修为至少已经在合体期已上了。</p>
人间修士会根据修为划分等级，合体期再往后就是大乘期，过了大乘期，就该渡劫飞升成仙了。合体期的修士已是绝对的强者，放眼人间也没几个。</p>
修为越高的修士往往越高傲，除了名字外，都有称号在外，与人交谈时，会先报出自己的称号——</p>
在他们眼里，弱者都是蝼蚁，没资格知道他们的名讳。</p>
然而这人却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感觉，反而十分平和，</p>
她问他是谁，他没有报称号，而是报了自己的名字以示尊重。</p>
裴朝朝无声默念了下他的名字。</p>
这时候，</p>
天界神仙们已经议论开了：</p>
【原来他就是琼光君在凡间的师父？怪不得那天会出现在破庙里！】</p>
人间众人皆知，归元宗有个长老，被尊称为太清道君。</p>
太清道君修为深不可测，但深居简出，非常神秘，甚至无人知道他年岁几何，只知道他收了个弟子，叫季慎之。</p>
季慎之在宗中地位非凡，也是因为他是太清道君唯一的弟子，不过就连归元宗里，也有大部分人没见过太清道君，更是很少有人知道太清道君的名字。</p>
在裴朝朝的劫数开始前，神仙们很少看昆仑镜，所以不知道琼光君师父的长相。就连知道太清道君叫薄夜，也是因为命簿上有记载。</p>
【他已经到渡劫期了，随时可以飞升，为什么迟迟不应劫？】</p>
修士到了渡劫期后，可以选择突破渡劫期，这行为就叫应劫。</p>
届时会有天劫落下，捱过天劫，即可飞升成仙。</p>
裴朝朝已经切断了和天界灵息间的链接，所以听不见神仙们说话。</p>
她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没听过薄夜这个名字，于是维持着迷茫的表情。</p>
薄夜笑了笑：“我们之前见过。”</p>
裴朝朝闻言，仰起脸，笑着点了点自己的眼睛：“我看不见。()?()”</p>
她说：“对你的声音也没什么印象。()?()”</p>
薄夜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一侧脸颊上有很浅的梨涡。</p>
他站在原地没动，她也蹲在原地没动，所以两人之间的距离定格住。</p>
不过看她仰起头，他就轻轻蹲下身。</p>
即使她好像看不见，他却依旧以平视的姿态和她对话：“嗯，之前见面我没有说话。?()_[(．)]???♂?♂??()?()”</p>
他没提及之前是在哪见过，也避免她回忆起当时场景。</p>
当时她按着他的唇瓣，对他说一见钟情。</p>
或许当时是她小孩子玩心大发，又或许是想要对季慎之或江独剖白心意，却不知道对面站着人。</p>
不管当时是哪一种情况，薄夜想得很周全，直接没有提及，避免了她现在面对他觉得尴尬的可能性。</p>
裴朝朝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p>
相反，她觉得很有趣，不过他没有提之前的事，她也就当不知道。</p>
她顺着他的话，莞尔道：“之前不说话，那现在为什么又说话了？()?()”</p>
明明是带点挑刺意味的话，但从她嘴里说出来，配上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和纯善神态，就像单纯因为疑惑而发问。</p>
薄夜一顿，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p>
片刻后，他温声解释：“那株洗髓草是我种的。”</p>
裴朝朝闻言，倒是没回话，身体微微倾斜，又探到悬崖边。</p>
她伸手摸了摸那株洗髓草的叶子。</p>
薄夜语气带着淡淡笑意：“它今天刚成熟，你来得很巧。”</p>
他说着，指尖悄无声息动了下，这次没再控制山风把她往回推，而是悄无声息用灵力在她身后撑起一道屏障，即使她摔下去也会被屏障接住。</p>
裴朝朝轻轻掐了下洗髓草的根茎。</p>
洗髓草的根茎上布满了细细的灵刺，像她这样毫无修为的人，若要采摘，双手必然会被扎得皮肉溃烂，鲜血淋漓。</p>
她收回手：“所以你是来摘洗髓草的，刚才出声问话，是想着如果我不要，你就摘走？”</p>
薄夜嗯了声：“是的。”</p>
他看她收手，于是用灵力隔空将那洗髓草采下。</p>
洗髓草根茎上密密麻麻的灵刺随之枯萎，变成干枯的小刺，虽没了攻击性，但依旧扎手。</p>
薄夜隔着袖子，将它收入手中。</p>
与此同时。</p>
裴朝朝捏着耳尖，有点委屈道：“我还没说不要。”</p>
她来找这株草，只是为了给天界下套，所以下完套后就准备收手走人。</p>
确实没打算要采下它。</p>
不过看见薄夜这样，</p>
她又生了点心思逗弄，低下头委屈道：“不过本来就是你种的草，即使我想要，也不该是我的。”</p>
薄夜手上动作微顿。</p>
他垂目看裴朝朝，语气温和：“想要的话，就送给你。”</p>
裴朝朝闻言，又抬起头来：“真的吗？洗髓草很珍贵，你种它应该花了很多心思。”</p>
她的眼睛被绸布覆盖着，瞧不见眼神，却能感觉她在期待，局促地捏着手。</p>
薄夜看见她指尖上有被洗髓草灵刺扎出来的痕迹。</p>
没见血，但有点发红。</p>
他用灵力把洗髓草根茎上已经枯萎的软刺剔除，然后微微前倾，把洗髓草放进她手中，笑了笑：“不会扎手了。”</p>
裴朝朝手里被塞了株洗髓草，指尖用力压上去，只感觉到根茎平滑的触感。</p>
她觉得薄夜像在哄小孩。</p>
莫名地，她想到一位故人——</p>
天上的幽山帝君。</p>
裴朝朝本体是朝露，吸收了幽山帝君的一缕神力，才生了灵魂。</p>
幽山帝君给她塑人身，亲手养育她，对她分外纵容，也因此，裴朝朝在天界时身份十分尊贵。</p>
幽山帝君极为温和，与薄夜很像，全天界的神仙都对他多有敬重， 但只有裴朝朝知道，打碎他性格里的温和后，会露出近乎疯魔的晦暗底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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