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讲究的规矩有很多，一报还一报，一命偿一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些都算是公平的，倘若遇上个记仇的，那便是十成十倍的奉还了。</p>
就好比沈要，他便是如此了，小气、记仇，且不讲礼貌，学过一些道理，但没有用，萧子窈教他做人要留一线，他便只学会其中最浅的一层意思——要给人选择的余地，是选择死，还是选择过上没法死的生活。</p>
他做人做得实在很失败，却唯独在做一个恶人的时候十分成功，甚至无师自通。</p>
眼下，午时已过。</p>
禁闭室的灯光并不太亮，灯泡雾蒙蒙的，光影之中藏有斑驳陆离的黑色小点，蛛网灰尘与血迹平铺直叙，隐隐照亮沈要一半的眉眼。</p>
宋晓瑗只在他对面坐着。</p>
夏一杰嘴唇紧抿。</p>
“沈要，外面来人说，有个烂脸的男人追到军营里来了……估计是安庆堂的那个个子瘦高的伙计……”</p>
是时，他只管如此说罢了，谁知，沈要听后却凝眉睨他一眼，道：“你不认识他？”</p>
夏一杰微微一怔。</p>
“……他不就是个药铺伙计吗，何来认识不认识的？”</p>
他话音还算稳，却是心下偷偷的一紧，没人察觉得到。</p>
他只当是沈要知道了小金铃的事情。</p>
好在，眼下，沈要大约也没有心思同他算这些外人的旧账，便自觉无趣般的挑了挑下巴，说：“让他进来。”</p>
——进来这死路。</p>
那来路不明，也不正。</p>
萧子山很快便被人带到了。</p>
灯下，他似乎也像一只怪物一般，融化的人皮堪比兽衣，人心叵测，他好歹还有一颗人心。</p>
“你放了她，所有事情都和她无关。”</p>
他说。</p>
沈要忽然就觉得有些好笑起来。</p>
“萧子窈也和所有事情都无关。”</p>
他一字一顿，步步紧逼，“可你并没有放过她。”</p>
“——因为她是萧子窈！她既然姓萧，就该知道萧家人应当做些什么！”</p>
萧子山低吼道，“我是她的亲哥哥，而你只是她的一条狗，从始至终，分明只有你才是那个外人！”</p>
他话音至此了。</p>
四下里陡然静了下来。</p>
夏一杰简直不可置信。</p>
于是，他便望定了那张烂掉的人脸去，不忍卒读的恐怖，曾经有过多少鲜血淋漓。</p>
“你是，四哥……？”</p>
——只不过，他方才开口，沈要便十分适时的应了一声。</p>
“可是。现在我是她的男人了。”</p>
是时，沈要只管一瞬不瞬的如此说道。</p>
理直气壮。</p>
并且，居高临下。</p>
偏他此时此刻，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一副不见喜怒的样子，甚至连眉眼都无动于衷，就仿佛一条吃饱了的狗似的，餍足又不屑，实在懒得多看旁人哪怕一眼。</p>
“我们会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p>
他又说。</p>
萧子山一时语滞。</p>
“沈要，你就放了宋小姐吧，送走子窈都是我的主意，她一个本本分分的大夫，哪有什么本事能搞到车票船票这些东西，她也是被我蒙骗了才……”</p>
“——那你们就是共犯。”</p>
沈要立刻打断他道，“她给萧子窈开过堕胎药吧。按你们的规矩来讲，她该赔我一个孩子，你该赔我一条腿。”</p>
“那你害死我父亲，害死我的姐妹兄弟，你该赔我一条命！”</p>
沈要立刻点了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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