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焦虑：州府人手不知道够不够用，听说雇了点武林中人，靠谱吗？</p>
一会念着：京中爹爹推改赋税如何了，可还顺利？</p>
千思?百绪翻腾了一遍，她头痛欲裂，以头撞床柱好几次，再一次想要以痛抵痛时，却被一只手很?轻柔地拦了下?来。</p>
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个人。七月末的?月光几近于?无，但木窗外，星斗倒悬，银河如瀑，能隐约看清他俊朗深邃的?侧脸。他来得悄无声息，像是暗夜行?走?的?猛兽。</p>
那?人僵立片刻，很?犹豫地将她半揽怀中，瞥开视线，抬掌虚虚抚上?她后背。一股纯正棉柔的?气?流，顺着四肢百骸席卷宣榕全身，熨贴得仿佛身在温泉水里，汗水几乎要浸透里衣。</p>
汗湿的?鬓发紧贴着她颊侧和脖颈。宣榕难受极了，无意识地叮咛了一声：“唔……好冷……”</p>
她浑身滚烫，在七月酷暑里，居然也觉得冷。</p>
身侧的?躯体也似是滚烫，下?意识靠近了些，抓住他一只手贴到脸侧，很?舒服的?温度。还嫌不够，干脆靠得近了些。</p>
从小到大，只有?母亲会这么抱着她，所以，即使抬起?手抓住来人胸前衣襟，觉得手感不太对，宣榕还是喃喃唤了声：“娘亲……”</p>
来人僵得更厉害了。见真气?流转了一轮，手忙脚乱地想要把她放平。</p>
宣榕却轻声控诉：“好难啊……怎么会这么难……”</p>
难的?点不在于?，她将她拥有?的?，去馈赠天下?人。这一点都不难，她可以奉献所有?。而是她要割下?既得利益者们?的?所得，去救济天下?人。</p>
这可……太难了。谁愿意让步。历来变法者，几个好下?场。</p>
身边人顿住了。他几乎成了一棵笔直的?木桩，垂眸抿唇，喉结微滚，终是没有?开口，只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捞过旁边布巾，替宣榕擦去睫羽上?沁出的?泪珠。</p>
宣榕崇尚克制内敛的?君子之风，向来温善和睦、端谨矜持，很?少有?这种崩溃哭泣的?状态，但身体虚弱时，理智也会让步，她头昏脑涨，哆嗦着唇齿低啜：“我什么也做不了……吴县亡者已经快五百了……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娘亲我……”</p>
忽然，她缓缓顿住，朦朦胧胧之间，看到这人轮廓优美的?手背上?，仿佛烙印了一层火焰图腾，若隐若现，绵延而上?，像是血管脉络，也像是跳窜的?火光。并非女子柔婉的?手型，更冷硬、修长、有?力。</p>
不是母亲。</p>
她猛然一咬舌尖，在唇齿血沫味道里，稍稍清醒。</p>
这本该是漫漫长夜里，无人窥见处，她独自熬过去的?一晚。待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情绪也就过去了。</p>
自幼的?礼仪，让她习惯不外溢任何情绪给外人。即便是脆弱，也只能留给最?亲近的?人，甚至面对至亲，她大部分时间也都是沉默自忍的?。</p>
宣榕闭了嘴，她无力抬头看到底是谁，微不可查吐出两个字：“出去。”</p>
第52章 互动</p>
这两个字让来人僵了一瞬。浑身肌肉绷紧。</p>
犹如野兽遇到?危险的信号, 少年重瞳里交织明灭，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下一刻，层叠嗡鸣仿佛潮水, 席卷过静谧的姑苏旧宅。</p>
潮水漫后，宣榕一动不动了。</p>
少年反应过来什么, 低咒了一声：“这蛊虫……”</p>
该死的, 他还没完全?摸清楚用法！</p>
传闻里它能控万兽, 确实可以?。</p>
可人虽也是动物, 但毕竟万灵之长，多少有些不一样。</p>
他还没试过用在人身上。</p>
他手?足无措地?半蹲下来，也顾不得暴露身份了, 扼住宣榕脉搏，一边观察她?的神色, 一边替她?把了个脉。</p>
脉象平稳, 没什么问题。</p>
只是宣榕像是凝在琥珀里, 纤长的睫羽都一动不动，色泽极淡的眸子无神地?注视前?方。</p>
少年犹疑道：“你……”</p>
这声呼唤让宣榕从呆坐中回神, 她?转向少年那?张五官平凡陌生的脸，没有任何见到?陌生面孔的异样：“我渴了, 能给我倒一杯水吗？”</p>
很平静很正常的态度, 也没有什么抗拒。</p>
少年顿了顿, 缓缓起身，走到?床边桌案上, 给她?倒了杯茶。</p>
宣榕接过, 喝了一口, 露出一言难尽的纠结：“……好难喝啊。有白毫银针吗？或者西湖龙井？”</p>
少年将装茶叶的小罐子打?开，辨了辨, 确认都是便宜货，道：“没。只有街边一钱管够的碎茶叶沫，和苦荞麦茶。你不知道让随侍添点你喜欢的茶？清水要不要？”</p>
“嗯。”于是宣榕喝了好几?杯清水，又?将茶杯递给他。</p>
少年视线定在窗外的柳树上，却准确接过了杯子，搁回桌案，抬指按了按眉骨，像是在和她?打?商量：“能先把外衣穿上吗？”</p>
宣榕仔细想?了下，觉得有点冷，使唤他使唤地?得心应手?：“你把我架子上衣服拿过来。”</p>
少年迟疑道，“你自己?拿行不行。”</p>
斩钉截铁两个字：“不行。”</p>
“……”他只好认命地?走到?檀木长架前?，将她?外衣抱来。</p>
好在宣榕穿衣不用人伺候，将裙衫披上，踏了小靴，乖巧地?坐在床边。</p>
这下轻松多了。少年舒了口气，拿起布巾，想?替她?擦擦折腾出来的额角细汗。</p>
没想?到?，宣榕看了眼深色布巾，嫌弃地?一皱眉头，撇开脸：“脏。绒花儿才不要这种帕子擦脸。”</p>
“……嗯？”少年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在心里将毒蛊那?些传闻的功效和副作用，统统过了一遍，问道，“绒花儿你今年几?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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