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大齐不干涉。她不予置评。</p>
昔咏欲言又止，宣榕摆了摆手，正色道：“他在自己地盘上使手段，我管不着，但如果对大齐别有用心，我会第一个处理掉他。昔大人放心，我心里有数。”</p>
语气温柔清淡，却蕴了一丝杀意。</p>
*</p>
又在荒漠里待了十几天，待到归程，已是秋凉。</p>
瓜州城里，多了走南闯北的商人，急着赶在年前运送药材回京。</p>
清静的小城变得热闹非凡。</p>
路上吵，昔咏控着高头大马，扯着嗓子向宣榕请示：“郡主，咱们先回家，还是顺路就把我这位祖宗的辔头换了啊？”</p>
说着，她指了指□□那匹桀骜不驯的烈马。</p>
因为战事，马具被损毁殆尽。</p>
这茫茫归途，昔大人没被摔死，算她马术高超。</p>
宣榕戴着幂篱，弯眸一笑：“那当然是早点买啦。昔大人去集市吧，我和他俩在附近茶水铺子等。”</p>
深秋集市人来人往。</p>
阳光和煦，落叶金黄。</p>
四五个茶水铺子的幌子迎风招展，茶博士也沿途吆喝生意，见宣榕一行风尘仆仆，热情地请他们吃茶。</p>
人声鼎沸，人影如织，宣榕怕吵，挑了个最清净的角落。那间撑了帷幕的茶铺紧挨着一株槐树，老槐遮天蔽日，也遮得树后的铺子无人问津。</p>
容渡下了马，将马拴好，抢先一步替宣榕掀了帘。待宣榕进后，兄弟俩才紧跟而入。</p>
铺子里桌椅齐整，干净崭新，茶案后，摊主正在悠悠煮茶。</p>
宣榕随意找了个位置落座，要了三杯茶，摘下帷帽，执帕试去额角细汗。待茶上后，边品着香茗，边翻看方才从骆驼背上的书匣抽出的书。</p>
不知过了多久，她若有所感地抬头：“店家呢？”</p>
秋风掀起帷幕。店主不见了踪影。</p>
容松坐在宣榕外侧，长腿舒展，朝后面努努嘴：“去后院了。估计看客人少，也懒得招待了。”</p>
宣榕指尖拂过瓷杯口，茶盏里，碧绿茶水微漾。</p>
她不带情绪地吩咐道：“阿松，把你的刀拿在手里。”</p>
绣春刀长而窄，容松嫌坐着不舒服，从腰上解了放在桌上，闻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抓刀，迟疑道：“郡主，可是有异……？”</p>
正值后院传来脚步。</p>
像是为了回答容松的话，又像是说给来人听，宣榕抬高了几分声音：“三文钱，理应买不到上好的西湖龙井。阁下为何在此做亏本买卖？”</p>
脚步微顿，接着有人轻笑。</p>
他掀帘而入，直言不讳道：“能守株待兔等到你，就也不算亏本。”</p>
宣榕眼皮一跳——竟然是耶律尧！</p>
他换了身中原的云锦黑袍，逆光而来时，更显宽肩窄腰、身量颀长高挑，腰间别着一把金玉为鞘、镶珠嵌宝的弯刀，左手拇指上戴了枚翠绿扳指。</p>
若不看其高鼻深目的异邦面容，单看仪容举止，不亚于望都世家公子。</p>
年少时望都为质、与大齐皇裔们共同学习的时光，到底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p>
宣榕一时哑然，好半天才无奈道：“耶律，你是忘了交代什么吗？”</p>
耶律尧无视容氏兄弟警惕的目光，在宣榕对面坐下，颔首：“有。回漠北后，我才想起，鬼谷弟子性情诡谲，就算以金银珠宝为诱，也恐怕懒得费劲心力治我。”</p>
他说的坦坦荡荡，嗓音慵懒却诚恳：“所以，我想，不如干脆护送你回望都，换一张解毒的门票——小菩萨，你觉得如何？”</p>
宣榕：“……”</p>
不如何。</p>
她正要严词拒绝，耶律尧不紧不慢道：“别忙着拒绝啊。解毒就算用得着我，也得十多个用血的疗程。鬼谷之人若不救我，随便施个法子给我吊口气，让我变成活死人，凄凄惨惨度过余生。这么对待救命恩人，你于心何忍？”</p>
……别说，是那些叔伯姨姨们，能做出的混账事。</p>
宣榕唇齿微张又合，几次犹豫后，终是认命般道：“好。”</p>
无论是对于耶律尧已是一国之主的身份，还是对于他这个人，她又实在说不出“自绝筋脉”、“散去内力”之类的狠话，轻揉发</p>
疼的眉心，抬起另一只手虚虚一压，止住警惕不满的两个侍卫。</p>
无可奈何地道：“先说好，第一，沿途东归，按照我们的规矩来，你若有任何异样，容渡容松他们不会手下留情。”</p>
耶律尧一瞥兄弟俩，眼底似乎有“就凭他们”一闪而过，但被他强行按住，垂眸做出洗耳恭听状：“还有呢？”</p>
“第二，大齐境内，谨遵大齐律法。”</p>
耶律尧露出一点疑惑。</p>
宣榕面无表情补充：“杀人偿命，欠债还钱。”</p>
她自幼温善清柔，这种口气与人对话，说明已是对他的桀骜行事极为不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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