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劳施你咋也还没碎捏?”黑暗里,口齿不清的一声招呼,让施梁回过了头。顺着声音便就瞧见跃迁营帐边的模糊阴暗里,咬着舌头摇摇晃晃走来了耿老二。 “你这是怎么了?”施梁疑惑问道。 耿二今夜同样是十分落魄,衣衫凌乱不整,浑身散发着酒精的味道,也不知道在这明令禁酒的军营里,他是从哪儿弄到的酒水。 “你还是早点儿回自己的营房里去休息吧,万一被值夜巡逻的兵士看到,少不得一顿军棍。”施梁看着耿二落魄的潦倒模样,便知道他定是在营房里面偷偷摸摸借酒消愁,醉了之后迷迷糊糊地瞎走了过来。 看着同期好友如今这般难堪,施梁赶忙上去搀扶,却是怎么也扶不住已然醉酒只想瘫软倒地的耿家二爷。 “布布布,我布灰去,歹就歹嘛。最好是让劳三来歹。唔,我知道他就响歹我,对恨不得歹死我才好。”耿二嘴里依旧含糊不清,却也是满肚子委屈,三弟不再搭理他便是他最大的心病。 拉扯不起耿二,施梁索性跟着一起往地上一坐,两人就这般狼狈瘫倒在了跃迁营帐的门口。“劳三,我好逮是你二格,你有何必如此羞臊偶。”耿二醉酒有些糊涂,指着施梁喃喃自语。 “还不是你自找的,招什么事不好,睡自己的寡嫂。”施梁无语摇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耿家那点破事,之前就有在行营里传播的沸沸扬扬,若不是前番军属都已经离开,现在人少事多的没人有闲情谈起,热度一时都不会消散。耿三自然也是受尽了无端的白眼,不止一次有向他诉苦。却又是如何能不嫌弃自己这没羞没臊的一对兄嫂。 礼义廉耻这件事,当事人在舍弃前自然是会有一番心理建设的准备,其实倒也不至于能有过多影响。往往最能受到伤害的,便是身边的最亲密的家人。他们在毫无准备之下,十分被动地牵连在其中,遭受到诸多无端的谩骂与指责,又是何其的无辜。 施梁看着瘫软在地的耿二,又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也幸亏是行营里目前人手极缺,行排军首们已经无有余力去盯着夜间的巡逻秩序,不然这厮定是逃不了一顿杖责,难说不会就此事被驱逐出营地。 一想到逐出行营,男人又想想自己刚做的事,后果也好不到哪去,施梁叹了口气。颇有同病相怜的意味,满怀心事地拍了拍已然抱着自己睡着了的耿二爷。 天明破晓,在营帐外坐守了一夜的施梁并未有等到另一头的任何回复。见天色已然渐明,男人一脚踹起了倒在地上酣睡成熊样的耿二,把他赶回了自己的营房,可不能再让他在外面待下去丢人现眼了。 营地里,风平浪静的一天匆匆而过。临近傍晚,本该是今日轮休的施梁却又鬼鬼祟祟钻进了跃迁帐,一脸心事地旁敲侧击,去询问刚刚顶过班正忙碌着的高文斌:“白天是否有异常?”搞得老高一头的雾水。 第三天一早,值守完一夜的高文斌带着满脸的疲惫艰难地往营房走,正想着好好休息一天,却是又一次被早早已经在他帐篷外等候的施梁给神神秘秘地盘问了一遍,直搞得老高不得不开始拿奇怪的眼神,去瞧这个看似突然有了点神经质的后辈兄弟。 “小梁,你没啥事吧。”老高关切询问,拍了拍施梁肩膀,“我知道杨浩走了,你很想念。不至于,别想不开,心里有啥想说的就告诉我,别憋着。” “没事没事,这两天有些不好的预感,抱歉抱歉,我得去关隘处值守去了。”没得到半点消息的施梁连连告辞。 玉节镇东部边防营地,往北约有五六里处是一片繁盛茂密的野树林。巳时的天色正是晴朗,原本这里应该是最为平静的丛林灌木间,忽然却是有群鸟齐飞而出,而后又有些许小兽忙不迭地蹿腾乱跑,纷乱中逃跳出了野林。 “咚!——咚!”满地松软的枯叶层轻轻微的一阵震颤,带起了砂石四处乱滚,“咚!——咚!”又是几声,高高的树梢顶似是被阵风吹乱了一般开始乱抖,却是这三两丈高的树梢之下,一峰巨大的肉山正在缓缓前移。 一位中年男子坐在山头,眯眼眺望着远处那片被连营围拢着的简陋隘口,一脸讥讽地讪笑:“嘿,武凯这家伙,还是真够冷血的。”自言自语完后,男人又不自觉低首看了看自己的金属手掌,唉叹出一口气。 在他身下,是一只披着长毛似像人形的长手巨兽,胸前黑黝黝的两块大胸肌古怪虬起,八块腰腹层峦堆叠,耀显着力量的澎湃。长长的尾巴翘挺于身后,好似一根长鞭,不时抽打着两侧树干,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损痕。 在这只巨兽身边,已然围拢了一群各有特色的不知名古怪钥兽,有状若虎豹的獠牙巨物,亦不缺孔武有力的蹄爪盾山,更有那羽翼映着阳光反散着黑紫色暗芒的尖喙走禽,其余如硕大晓鼠、狰狞犬兽者更众。 “上吧。”男人语气平淡,金属手臂向前一指。 “啾——啾啾!”野林里一声尖锐的鸟唳长鸣起,而后树干间一阵飓风吹乱起铺地松散的枯黄草叶,接着是一道黑影直冲天,似有刺破云霄之气势。升至半空悬停翼展开,晴空忽地一暗,黑影一下横长数丈,随即又是一片乌影极速缩减,直直朝着那隘口处飞速坠滑去。 关隘卡口的突脊木档前,那一位早早就霸占了老地方的干瘦老妇人,此时依旧如往日般潦倒躺地轻声叫唤,仰面朝天却是把那鸟怪的升空瞧了个真切。 “啊——!”妇人干嗓硬嚎出了声,“怪物来——啦!啊——!” 旁人似乎早已习惯了她一如往常般的大惊小怪,没有一人去在意她那比往日里更为撕心卖力的哀嚎。却还是一只灵活巨鼠擞动着细长胡须,好似一道紫电急霆,直直撞击进另一位坐地难民的胸膛,这才一下打破了关隘口早是习以为常的麻木了的呻吟。 坐地难民猛然间被一下撞得剧痛,眼看着自己身前蹿跳出的一只披血钥兽,不自觉摸了摸自己已经涌血的胸口,脸色巨变,嘴巴夸张,惊慌大叫道:“怪——”话音戛然,却是被另一只自林野里冲蹿出的巨大犬兽扑咬断了喉咙。 “呜——呜——呜!”警号刚刚响起,“砰!”天空中急驰而下的巨翼鸟兽已然是利爪探出,精准勾抓住吹起敌袭警鸣的值守烈甲兵,借着巨大的惯性一下子拖拽出丈高的敦重金属胄甲,裹挟着顺势翻身一个猛摔,甲胄狠狠冲陷入了泥土,留下了一团深坑。原本那威武俊挺的机甲已然是不成了形,火焰鎏金纹路一暗,只留下胸口甲胄上一处深深的爪子印。 “当!”另一道红色火焰猛力全开,狠狠撞击在那鸟兽羽翅上,手中盾翼如钝刀,在背羽上砸出了一道深痕。 “啾——!”鸟兽一下吃痛,展翼而起,身形有些颠簸,已然是飞不太高。烈甲兵士折射定稳身形,见自己一击得手便要作势连击,盾翼回旋,腿甲处火光喷射,瞄准那浮空鸟兽正要冲击杀将去,驰至半空,却被两只长毛巨手截停摘落。 东部边线的关隘口,原本是阻人去路的尖锐隔档,已然被奇怪巨力拉扯撕裂开,散落在了夯土道路的两侧。嘴角带血的奇形钥兽们或是争抢着啃咬碎骨,或是在声声低吼寻觅活物。 一位身穿牡丹红袍的中年男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很认真地慢慢自野林里面走出,看着场地中杂乱的血迹碎肉,冷漠到好似没有情感。是的,毫无半点波澜,就那般平静的慢慢地走过被钥兽们开出来的道路。 男人前方三丈外,那一只样若长臂猿猴,壮比金刚巨兽的长毛怪物,双手抬空一捧,一把抓握住向鸟兽突袭去的那一架冒火烈甲的重机手臂,复又借着自身重量下压之力,猛地一下往地上一个倒栽葱。“砰!”一声巨响,便就把那场地中唯一的武装力量给彻底粉碎。 鸟兽摆脱危机,晃悠悠停在了高高的原木岗哨之上,正在梳理舔舐自己受伤的羽毛。 “咚!”巨大如肉山般的精壮猿猴巨怪,纵身灵巧掉落在了关隘内的道路一侧,似是无聊地去拿自己的长尾拨弄着身旁已然是倒栽深陷进地里的那一尊暗了光的瘫软机甲。一转头,见到男人正在不紧不慢地走近,猿猴巨兽双手捶胸,鞭尾砸地,龇牙咧齿,扬天怒吼:“唔吼——————唔吼!”震耳的声音一下就盖过了营地此起彼伏的“呜呜呜”警鸣声。 “啾——!”鸟兽跟着也是仰天啼鸣。 “吼——!”“吼——!”“吼——!” “呜——!”“呜——!”“呜——!” 群兽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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