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停仙没有提前夜那场伏杀，沈霜野原本是和裴元璟合谋要取谢神筠的命去的。</p>
林停仙一生无妻无子，体会不了张静言这种慈父心情，但张静言对谢神筠的事知道得这样清楚，显见还是在意的。</p>
在意，这几日却一句也没问过。</p>
张静言垂眸，摩挲着手中那只小银镯，镯上挂了两只铃铛，那年他从洪州死里逃生，跟着流窜的灾民一起逃到了明月峡，途中铃铛掉了一只，他沿路寻了大半夜，才找回来。</p>
“她的名字，神筠，是哪两个字？”</p>
林停仙一下被问住。</p>
他自诩见多识广无所不知，但此等高门贵女的闺名却是不好被他知晓的。</p>
张静言的女儿是他亲自取的妙宜二字，随父姓。但皇后把人养在身边这么多年，又给了她一个合适的身份，给谢神筠改了个名字也在常理之中。</p>
沈霜野在这时进去：“风神如鹤，雪后青青2，神筠二字，皆在其中。”</p>
他神情疏淡，对谢神筠的名字再清楚不过，但又握着分寸，没有多言。</p>
“张先生这几日可好？”</p>
“已无大碍了。”张静言看着他，温和地说，“那日你在郑镶眼皮子底下将我带走，只怕已经引起了他的疑心。”</p>
“我就是要他坐立难安。”沈霜野笃定地说，“郑镶敢违逆圣人的心意，就是打定主意要您再开不了口。他在北司多年，经手的阴私秘辛不知凡几，这把刀要是用得好了，便能杀人诛心。”</p>
他们默契地没有再提谢神筠。</p>
睡前张静言还要再换一次药，沈霜野拿起药盒看了：“这药是新送来的？”</p>
“阿昙拿来的。”林停仙道。</p>
沈霜野便没再多问。他们行军之人，伤病是常事，军中自然常备伤药。</p>
外间近卫进来，一板一眼道：“侯爷，钟璃来了，说请您过去一趟。”</p>
沈霜野一顿，不动声色地看向张静言。</p>
张静言却神色平平，没甚异状，倒是林停仙开口：“去吧。”</p>
沈霜野走后，屋中沉默下来，张静言忽道：“这么晚了，疏远过去做什么？”</p>
“什么？”林停仙尚且没有反应过来。</p>
张静言很是平静：“钟璃是在东院守着的吧。”</p>
多年的改头换面、忍辱负重让张静言改了性子，变得温和沉默，但这反而让他更加的耳聪目明、心思玲珑起来。</p>
他只是不会轻易展露所想。</p>
东院？谢神筠不就在东院关着吗？</p>
林停仙在人家亲爹的质问下心里一突。</p>
孤男寡女，深更半夜，能做什么？！</p>
他心里叫着不好，面上还得想法儿给遮掩过去，立时义正言辞道：“你放心，我马上去帮你看着。”</p>
夜已昏沉，星月皆隐。钟璃候在院外，让随行的婢子掌灯。</p>
沈霜野问：“怎么回事？”</p>
钟璃道：“侯爷，娘子说，她想沐浴。”</p>
沈霜野冷着脸：“沐浴给她备上热水便是，找我做——”</p>
他戛然而止，瞬间想起了什么。</p>
谢神筠腕间镣铐的钥匙，在他身上。</p>
第46章 </p>
那副镣铐是沈霜野特意叫人打造的，精钢所制，钥匙只有一把，被他随身携带。</p>
夜间清竹擦过沈霜野侧颈，泛起一阵痒意。</p>
“她伤还没好，不能沾水。”沈霜野冷着声拒了。</p>
待钟璃应下，他却又叫住人，眼神隐在漆夜中，蕴着深浓重色。</p>
“罢了。”沈霜野顿了顿，“我去一趟。”</p>
谢神筠还在看她的书。</p>
半月窗前的鸾镜妆台被挪了位置，重新放了张紫檀木贵妃榻，斜里落下一株垂丝海棠，千重瓣遮了满窗。</p>
这是谢神筠近来常待的地方。</p>
这几日她日也睡夜也睡，醒着的时候就将书架上的书都翻了一遍。</p>
屋中伺候的婢子不知谢神筠的身份，只当她是家主求而不得的内宠，有心想要在她面前替主人居功：“这些书都是公子特意让人从书房搬来的，娘子还想看什么，尽可让人去寻。”</p>
“是吗？”谢神筠神色淡淡，瞧不出情绪。</p>
伺候的人便都提着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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