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镶的存在就是在时刻提醒谢神筠,她曾经是如何卑微,被人践踏进泥里。</p>
“原来如此。”沈霜野端详杯中酒液,平静地颌首。</p>
“说起来,裴大人与瑶华郡主的婚期定在十月,日后她便是你裴氏冢妇,裴大人这样处心积虑要除掉自己的未婚妻,倒还真是——”</p>
沈霜野挑了个词,“凉薄无情。”</p>
“当初要杀她,是因为要保太子。如今杀她,是因为局势如此。”裴元璟淡淡道,“谢神筠不死,日后必是朝堂之祸。”</p>
沈霜野望向窗外,终于想起来为何会觉得此景眼熟,今夜拾芳楼外的明灯星河同谢神筠宴请他那日何其相似。</p>
“裴大人果真一心为国为民。”沈霜野将那酒泼在地上,缓缓道,“既如此,那便祝你我皆能得偿所愿。”</p>
天边一盏孤灯飞远,落去了北衙。</p>
狱中无寒暑,唯有高墙之上一扇小窗能窥见日月。北司高墙厚筑,牢房总是笼在黑暗之中,章寻在狱里不过数日,便已经辨不清时辰了。</p>
火光亮起来之前他先听到脚步声,狱卒提着灯出现在黑暗里,脸被扭曲的烛火照得阴恻恻的。</p>
章寻久未见光的眼睛被刺激得微微发红:“你……”</p>
“张先生,该上路了。”来人道。</p>
——</p>
谢神筠昨日歇在梁园。梁园牡丹正是繁盛之时,锦绣拥簇。</p>
“挑两盆长得好的送去宫里,”谢神筠立在廊下,“我记得有株银丝贯顶生得极美,让人小心伺候了送进千秋殿。”</p>
谢神筠听杨蕙说皇后这几日夜眠多梦,睡不安稳,不知是不是因赵王被宣去西苑侍疾的缘故。</p>
太子伏诛之后皇后便大权独揽,至亲至疏夫妻,更何况还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那对夫妻。再是情深恩重也难逃彼此猜疑。</p>
谢神筠正垂眸凝思,月洞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江沉由婢子领着匆匆赶来,站在廊下回禀:“郡主,郑镶方才去北衙带走了章寻。”</p>
“章寻?”谢神筠蓦然转身。</p>
“是,今日一早,郑镶便去狱中带走了章寻,还说是圣人的命令。”</p>
郑镶如今已不是北司指挥使,况且谢神筠曾吩咐过要对章寻这个人密切关注,是以郑镶一带走章寻,江沉马上就把事情问了个清楚。</p>
电光石火间,前日北衙遇到郑镶时的异样和琼华阁中谢皇后幽微的眼神悉数从谢神筠心头闪过。</p>
“郑镶带他去了琼华阁?”</p>
江沉的愣怔只有短短一息,随即摇头道:“不是,郑镶带人出了城,往西北方向去了。”</p>
“郑镶带走章寻时可有说过什么?”</p>
“旁的倒没有,只有一点古怪,”江沉道,“狱中值守的禁卫听到郑镶叫章寻为章静言。”</p>
“章静言?”谢神筠眉心微蹙。</p>
太陌生的名字,在入耳的霎那甚至只能引起一点疑惑。</p>
但紧接着,更久远的回忆被塞进了谢神筠的脑子里。</p>
轰——</p>
谢神筠瞳孔骤然放大。</p>
她掩在袖中的手指微颤,身体已经于她的意识先一步意识到了某种令人惊颤的事实。</p>
——</p>
郑镶夤夜出城,将章寻送到了十里亭。</p>
“张先生,这里是干粮和银子,”郑镶递给他一个包裹,说,“圣人的意思,是让您从今以后不要再踏入长安半步。”</p>
“圣人的意思?”章寻仍旧蓬头垢面,他眯起眼打量郑镶,仿佛终于觉得面前这个人有些眼熟。</p>
“我是不是见过你?”章寻微怔,“很多年前,在……”</p>
“在洪州府。”郑镶按住了腰间刀,“张先生好记性。”</p>
“你——”</p>
下一刻郑镶拔刀出鞘,直劈章寻当面!</p>
但章寻的反应竟异常迅速,他手中包裹砸向郑镶,当即在地上一滚,避开刀锋。</p>
郑镶劈开了罩下的细麻布,在散落的杂物里看向章寻:“张先生,你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何苦又要再趟进朝堂这汪浑水里来呢?”</p>
章寻已卸下了佝偻伪装,他腰背挺直,竟似从狼狈中生出一枝松兰,有种修直难描的清润气度。</p>
他道:“圣人叫你杀我?”</p>
郑镶没有回答,回应他的是再度落下的刀锋。</p>
谢神筠纵马疾驰,踏碎了漫天星辉。</p>
星夜密林下的一场无声厮杀尚未落幕,谢神筠在百步之外飞剑打偏了郑镶刀锋,马蹄转瞬冲入两人之间,扬起的飞尘溅开屏障,谢神筠没有去看负伤滚地的章寻,而是居高临下地俯视郑镶。</p>
“你要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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