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神筠想起来什么，竟然笑了笑：“这你倒是说错了，定远侯的八字分明是紫微星入宫，天魁星占首，逢凶便有贵人相助，富贵至极。就是——”</p>
她不知想到了何处，却没继续说下去。</p>
“我看是敛别人的财，富自己的贵吧。”</p>
阿烟撇撇嘴，没等她又伸手就捂着脑袋跑了。</p>
——</p>
沈霜野不知道梁园里为着请他吃饭已经把他打成了破财童子。他才回府中，管事又到了近前，手中捧了张名帖，寥寥几笔勾出远山清川，意态悠远。</p>
“侯爷，”管事有几分紧张，“是瑶华郡主的名帖。”</p>
沈霜野接过来，认出了谢神筠的笔迹。</p>
请帖是谢神筠亲自写的，邀他两日后拾芳楼赴宴。</p>
况春泉凑上来看：“鸿门宴呐。”</p>
“是财神爷上门了。”</p>
沈霜野没让他多看，收了帖子，掀帘走了。</p>
——</p>
两日后雪满长安，谢神筠在拾芳楼设宴，请沈霜野赴席。</p>
元月里灯市如昼，如星河倒悬。</p>
拾芳楼揽星逐月，坐在楼上能将千灯挂高楼，琉璃照夜宴的盛景尽收眼底。</p>
沈霜野上到楼上雅间，下人推门请他进去，水晶帘后设席，谢神筠一早便到了。</p>
沈霜野拨开水晶珠，在那迸溅的珠光玉碎声中道：“对不住，来迟了。”</p>
“侯爷到了。”谢神筠听见动静，起身相迎，“侯爷几时来都不迟。”</p>
谢神筠引他落座，摇铃开席。</p>
水晶帘动，婢子鱼贯而入，环佩无声。</p>
宴是私宴，没有旁人，桌上的菜色是沈霜野喜欢的，他不动声色地看过，没有动筷。</p>
上首空置，谢神筠端坐在他对面，鬓边白昙剔透，似浮在烟云灯火里。</p>
“答谢宴拖到今日，是我的过错，”谢神筠执杯先敬，“还请侯爷不要怪罪。”</p>
沈霜野神情疏淡，没有举杯：“我同郡主没有恩情，何来答谢之说。”他盖住杯沿，“菜是好菜，酒就不喝了。”</p>
“谢还是要谢的，”谢神筠唇沾酒水，再抬眼时如浸初雪，“我谢侯爷孤山寺不杀之恩。”</p>
“这话该我同你说，”沈霜野同她对视，“那日没能杀了我，郡主觉得可惜吧。”</p>
“不可惜，”谢神筠声音不高，“我向来惜命，做不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侯爷这样问，是觉得可惜吗？”</p>
沈霜野眉眼不动：“可惜什么？”</p>
“可惜我命硬啊。”</p>
“不可惜。”沈霜野拿话回敬，“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才可惜。”</p>
席上的菜没有人动，热气渐渐冷了。第一轮的相互试探没有结果，他们在言语周旋间谨慎打量着彼此，想要找出对方的破绽。</p>
沈霜野摸着杯盏，葵花的口沿触之温润：“郡主遇刺是大事，三法司至今未曾结案，动作未免也太慢了。”</p>
“三法司未曾结案，不是太慢，而是不敢，”谢神筠道，“侯爷是亲历人，应当知道那日刺客所用兵器同徐州军械相似，太子殿下近日正为徐州府兵翻案一事心烦，三法司自然有所顾虑。”</p>
“郡主是在暗示刺杀一案同徐州府兵余孽有关？”沈霜野声如金石相击，“没有证据的话还是慎言。”</p>
“侯爷没有听明白我的话，那批军械只是同徐州相似，而非一模一样。”谢神筠当然不是在暗示刺杀案同太子有关，她暗示的另有其人，“同徐州军械相似的兵器侯爷不觉得眼熟吗？”</p>
她提醒道：“侯爷应该还记得你在北境缴获的走私兵甲，也同徐州兵械十分相似，如果忘了也可以重新让人比对。”</p>
沈霜野非常平静，他当然没忘。</p>
北境走私的兵甲同陆庭梧有关系，那孤山寺的刺杀陆庭梧又参与了几分？</p>
陆庭梧显然也是得到了消息，近日明里暗里打听刺杀详情。除夕那夜他来沈霜野跟前道谢，却被谢神筠打断了。</p>
沈霜野了然：“你试探陆庭梧，是做给我看的。”</p>
又或者说，谢神筠故意在沈霜野面前试探陆庭梧，是要把陆庭梧的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去。</p>
谢神筠道：“陆庭梧试探你，未必不是做给旁人看的。”</p>
这个“旁人”包含了谁不言自明。</p>
沈霜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p>
他喉结滑动时卡住了衣领，无端显出几分肃杀。</p>
那杀气散得很快，仿佛是谢神筠的错觉。</p>
沈霜野倒放酒杯，不疾不徐道：“这酒水滋味寡淡得很，郡主既要请我吃酒，就该拿出诚意来。”</p>
谢神筠眼一垂，指腹探进酒杯，沾了满指水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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