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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是元正大朝会，四海来朝、千官同拜，金光潮涌万千宫阙，显出巍峨气象。</p>
天子携皇后登临御阶，沈霜野随百官觐拜，目光掠过高处并肩而立的帝后时心下却不由一沉。</p>
入冬以来皇帝病过好几场，因此都在西苑静养，沈霜野觐见时他都只着道袍，虽有病容，但都被敛于帝王威势之后。</p>
但他今日站在同样俯瞰万民朝拜的皇后身侧，却是衮冕珠旒也撑不起他身上日薄西山的苍暮之气。</p>
反观皇后，却正以雍容国色立于云端，俯瞰阶前荣华。</p>
圣人。</p>
从前的天子称谓如今已然成为了皇后专属，这九重阙之上的人与她夫君共享的不仅是万民朝拜的资格，还有至高无上的权力。</p>
连储君都只能俯首。</p>
谢神筠为女官之首，同样侍立在侧，沈霜野在她看来前便收回了目光，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p>
谢神筠眸光很静，她目光所及是大周储君。</p>
太子正从皇帝手中接过祭天文稿，他还那样年轻，明亮灿烂得如同初升的旭日，能灼伤人眼。</p>
他距离那万人之上只有一步之遥，却如隔天堑。</p>
钟声敲过九响，日光渐隐于云层。</p>
谢神筠若有所觉，昏暗天穹下延熙二十年的第一片雪花飘落在她肩头。</p>
这是延熙二十年的元正，新的一年就在风雪中开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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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长安各坊市俱是爆竹喧嚷的烟火气，谢神筠觉浅，夜里睡得不安稳，初三一过就回了梁园。</p>
孤山寺的废墟没被清理干净，禁军将这里翻了个底朝天，没有谢神筠发话，谁也不敢动。</p>
如今是积雪掩盖了废墟，等开春雪化，这里就该烂成一块疮疤了。</p>
谢神筠撤了帘，道：“把这里清出来吧。”</p>
元正一过紧接着就是明堂朝会，政事堂群臣受召入阁。</p>
年后铨选，还需政事堂诸位相公商议，主试官仍由兵、吏二部尚书担任，唯独“省眼”1一职年前有缺，贺述微已将人选荐至桂堂，只等皇帝同意。</p>
今年的祭天大典因天子抱恙，只能让太子代行，圣上要修的紫极宫也要提上来，桩桩件件都是事。</p>
皇后挑了紧要之事一一议过，至午时才散。</p>
各部官员鱼贯而出，几位宰相落在最后。</p>
散朝后各部都想将户部尚书岑华群找上一找，年初到处都等着要银子，就等着财神爷发钱。</p>
谭理也是其中之一，只是他才瞧见岑华群半张脸，没等把人堵上，岑华群便如雨滴隐入池塘，顷刻就消失了。</p>
谭理才叹口气，旁边就有人把话接上了：“岑尚书真是老当益壮。”</p>
沈霜野着朝服，玉质金相，气度雍容，混在一众年过半百的文臣里格外显眼。</p>
沈霜野与他道：“我听说岑尚书年轻时去过西北历练，果然名不虚传。”</p>
岑华群是出了名的滑不溜手，轻易别想堵到人。</p>
“在这儿可轻易见不到他人。”谢神筠行至御道，听见了二人对话，便说，“不过岑大人今日当值桂堂。”</p>
狡兔还有三窟，户部大院里找不着人，岑华群却必须得去当值的桂堂。谢神筠才从那个方向来，再清楚不过。</p>
诸位大人见着瑶华郡主都停下来见礼，谢神筠微一摆手，簇拥她而来的宫人便散作满天星。</p>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贺述微回头道，“卓然今日是有的忙了。”</p>
“多谢郡主告知，”谭理闻言赶紧疾走两步，道，“那我得先走一步，岑尚书是香饽饽，我得赶紧去。”</p>
谢神筠看着不为所动的沈霜野，问：“侯爷不急？”</p>
“不急。”沈霜野抬手拢了天光，道，“我这人财运不好，急也没用。”</p>
谢神筠唇边弧度不变，道：“财运不好就该拜拜财神爷，说不准哪一日便时来运转。”</p>
“我不信神佛。”沈霜野走得近了，袍袖当风，盖住了艳色。他目光在谢神筠面上掠过，语气淡淡，“求神不如求己。”</p>
他依旧含蓄内敛，仿佛落在那个字上的重音是谢神筠的错觉。</p>
“侯爷是务实之人，我不如你。”谢神筠颌首，便同沈霜野擦身而过，入了琼华阁。</p>
“修道先修心，求神先克己。”秦叙书道，“侯爷有本心，即便真有鬼神，只怕也不敢近侯爷的身。”</p>
今上笃信道家修仙之说，朝野内外便仙道香火鼎盛，便连政事堂几位宰相年节里也应天子的意思进过青词。</p>
贺述微同秦叙书没有走远，也不知听没听出他们话中机锋。</p>
“倒也未必。”沈霜野蓦地一笑，他想起谢神筠，没有应承这话，同两位宰相打过招呼，便走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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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神筠今日在琼华阁中旁听记事，忙得唇没沾过茶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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