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行撕开网，跃上莲花台，在电光石火间对上了谢神筠的眼神，里头是他熟悉的冷酷意味。</p>
下一瞬莲花台骤然碎裂成八瓣，巨大的佛像轰然而碎，将两个人一同淹没进缝隙。</p>
整座大殿都在他身后倾塌。</p>
——</p>
沈霜野扒着落石翻出来，迎头兜了满脸的灰。</p>
他们坠下来的地方已经被堵死了，甬道里没有光，沈霜野点起火折子，看到的是满地碎石。</p>
他在大殿坍塌的那一刻就想明白了所有的事，下面有暗道是真的，但谢神筠说要从暗道走是假的。</p>
谢神筠只是要把杀手都引进大殿，再来个玉石俱焚。谢神筠根本不会后退，她只会迎着刀锋往上再拧断对手的脖子。</p>
她就是个疯子！</p>
沈霜野在烟尘里捕捉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有些急促，也很微弱。</p>
谢神筠坠下来的时候没有缓冲，但她熟悉暗道的结构，沈霜野想起驿站时的大火，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种事没人比谢神筠玩得更好。</p>
他踩过碎石，停在谢神筠身前。</p>
“你要我死。”沈霜野语调尤为冷酷。大殿里的站位经过精心设计，瞿星桥率领的禁卫御敌时靠近门边，他们都不曾深入。</p>
阿烟一开始就没有护卫在谢神筠身边是个漏洞，而沈霜野始终不离谢神筠左右是另一个漏洞。</p>
如果沈霜野没有追着谢神筠坠下暗道，那他此刻已经被坍塌的大殿埋在了下面。</p>
火光照亮乱石一角，谢神筠罕见的有点狼狈。</p>
“你这么好用，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谢神筠不得不仰面看他，这同沈霜野过去的俯首截然不同，她陷在这昏暗密道，变成了绝对的弱势。</p>
沈霜野没有蹲下来，他俯视着谢神筠，看穿了她这一刻的虚张声势：“不好意思，叫你失望了。”</p>
“谁叫你也想要我死呢。”谢神筠在这种境地里仍然是轻松的，“扯平了。”</p>
消失在孤山寺的况春泉是重点，沈霜野早就知道这里埋伏着杀手，他没有谢神筠那样洞悉全局的高度，但照样摆了她一道。</p>
“要杀了我吗？”谢神筠带着诱惑，她总是似真似假、有意无意地诱惑着沈霜野，“这里是个好地方。”</p>
她仰颈受戮的姿态很漂亮，脆弱的颈白得耀眼，像是被雕琢成千姿百态的月光，能被轻易捏碎。</p>
沈霜野被诱惑到了。</p>
谢神筠绝不能留。</p>
这是一直盘旋在沈霜野心中的想法，在今夜尤其强烈。</p>
她坐看俞辛鸿受刑时的不为所动和让阿烟出去的体贴让人记忆尤深，但那同温柔良善不忍心统统沾不上边，只是上位者的故作姿态，怜悯里带着轻视，那种体贴才更彰显谢神筠的冷漠。</p>
谢神筠不在乎旁人的命，也不爱惜自己的。</p>
她只要结果。</p>
这同沈霜野截然相反。</p>
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杀掉谢神筠之后大可以伪装成是意外。至于那些近卫——没有人能证明沈霜野今夜和谢神筠在一起。</p>
沈霜野可以轻而易举地抹掉自己的痕迹。</p>
他们的对峙只有短短一息，谢神筠先动了。</p>
寒芒在狭窄的空间里猝然炸起，率先斩掉了唯一的光芒，那冰凉的刃贴着沈霜野头皮滑过，在饮血前撞了个空。</p>
烟尘被惊动，沈霜野翻拧时避开了白刃，但那只是个幌子，紧随而来的一击乘烟而动，欺身时绞住了沈霜野的攻势，瞬间把人按倒在地，薄刃已经贴上了沈霜野颈侧。</p>
谢神筠气息不稳，跪在沈霜野身上时还在微颤，她捏着薄刃的手指稳如山，却始终没有更进一步。</p>
因为沈霜野的剑也抵了上来。</p>
谢神筠垂眸，眼波映出寒芒。她轻飘飘地问：“要用我的剑杀我吗？”</p>
他手里还握着谢神筠的龙渊剑，那剑锋薄如蝉翼，割喉时很快。</p>
沈霜野微微倾身，他的侵略意味都被敛在含蓄的姿态里，那样不露痕迹，又蓄势待发：“不用剑我也能杀你，要试试吗？”</p>
贴着她的剑锋缓缓滑动。</p>
剑锋下是一段玲珑锁骨，汪进了半弧月光，一点红胭脂沉在月光里，丽得惊人。</p>
最合适谢神筠的死法，该是扼断她的颈项，听她濒死时的喘息。</p>
太美的的东西总会勾起人强烈的破坏欲，谢神筠这个人，让人想拂去她肩头雪，再融掉她眼中霜，最后让她狠狠碎掉。</p>
那是天性。</p>
仿佛是为了满足沈霜野的欲望，又仿佛只是垂颈的姿态太累，谢神筠逸出的喘息很轻，但足够让人听见：“你不会杀我的。”</p>
她太笃定了，仿佛从未跌落云端。</p>
沈霜野此刻杀意暴涨到极致，又被寸寸敛尽：“哦？”</p>
“杀了我，你也出不去。”谢神筠听出了沈霜野的杀机，但她不在乎。</p>
“这座地宫的密道以九九之数排列，时刻轮转，出口只有一个，一炷香之后这座地宫就会完全塌陷，”谢神筠道，“没有我，你走不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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