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要说也过来说，坐到朕面前来，替朕搓搓脚心。”</p>
“是。”黄锦站起了，拭着泪走到嘉靖面前拖过一条小虎凳，在他脚前坐下了，捧过他一条腿搁在自己膝上，替他搓着脚心：“这个药是奴才叫李时珍李太医开的，奴才怕主子不吃，现在向主子说了实话，主子怎么责怪奴才都可以。”</p>
嘉靖望着他，眼神里既有孤独又有了些慰藉：“说出来你就没罪。凭你这点小心眼，撒个谎也不像。吃第一剂药时朕就知道是李时珍开的。看你那个自作聪明的傻样，朕不点破你而已。”</p>
黄锦有些不相信，憨憨地望着嘉靖：“主子是怎么知道的？”</p>
嘉靖回忆道：“叫李时珍给朕开药，是严嵩离开以前求的朕，朕准了他的奏，让徐阶去办的。也只有你自己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心里有多明白。”</p>
黄锦这才知道严嵩仍在嘉靖的心里，可他也不说破，只是顺着嘉靖道：“是。奴才是个笨人。”</p>
嘉靖感慨道：“笨人好，笨人靠得住，能跟朕贴心。”</p>
黄锦答道：“主子这话奴才可不敢都认同，裕王爷还有严阁老都不笨，可都跟主子贴心，还有好些忠臣，都不是笨人，未必也就不跟主子贴心。就说那个李时珍吧，当初在太医院当差，顶撞过主子，离了宫。这么多年过去了心里还是牵挂着主子，千里迢迢专为赶到京里来给主子开药。要是跟主子不贴心，他们也不会这么做。”</p>
嘉靖想了想：“你这话也不能说没理。可说到底，这个世上，真靠得住的就两种人，一种是笨人，一种是直人。笨人没有心眼，直人不使心眼。对这两种人朕就不计较，也不跟这两种人使心眼。比方你，又直又笨，朕就放心。”</p>
黄锦憨笑道：“这么多年，奴才就这样子，想变也变不了了。”</p>
“李时珍这药好！”嘉靖没有继续和他说这个话题，站了起来。</p>
黄锦急忙跟着站了起来，搀着他一条手臂。</p>
嘉靖摆开了他的手，长长的双臂往上一伸，深吸了一口气；抱了个圆将双臂收回到胸前，又将那口气长长地吐了出来，觉得此时神清气朗：“朕想出去走走，你可不许拦朕。”</p>
黄锦一惊：“主子想去哪里？”</p>
嘉靖：“两座宫和两道观后天都要竣工了，不要惊动别人，你陪朕去看看。”</p>
“那可不行！”黄锦一听便急了：“外面好大的风雪，再冒了风寒可不得了。”</p>
“穿厚点。”嘉靖手一挥：“再从箱底里将朕当年用过的皮袍大氅找出来。”</p>
也不坐轿，也不带随从，就黄锦打着个灯笼在前引着，嘉靖披着一件玄色的皮袍大氅，把帽子罩了头，主仆二人沿着太液池边靠西苑禁墙那条路向远方灯光处走去。</p>
好在这时雪停了，主仆踏着路面的积雪，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在一片沉寂的夜间倒别有一番情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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