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是个复杂的人。 出身江南大盐商家族，舅舅沈光祚曾任山东布政使，家族乃余杭名门望族。 毛文龙身份不可谓不尊贵，却心甘情愿常年冒死驻扎皮岛，军事上既有功劳，也有苦劳。 然而，重用毛文龙，不代表毛文龙没问题。 自毛文龙入皮岛，数年来接连谎报军功，始终未受到朝廷任何制裁，惩罚。 帐下的耿仲明，孔有德，尚可喜皆为双刃剑，将来孔有德叛乱更给大明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害。 朱由校对毛文龙的态度，同对袁崇焕的态度类似，该拉拢拉拢，该敲打敲打，该赏赐赏赐，但你丫不能骗我。 纵然他有水师刺腹的计划，亦绝不纵容毛文龙谎报军功，乃至于同建奴暗通曲款。 朱由校灼灼目光望向袁可立，叮咛说：“袁公，东江镇毛文龙对建奴有牵制骚扰的妙用，赴辽单独赏赐他万两纹银，帐下三将各赏赐三千纹银。但决不能放任自流，让其公然欺上瞒下，袁公赴辽主事，对毛文龙该赏赐赏赐，该重用重用，该敲打也要敲打。” 其实，朱由校还有句话未说出口，即朝廷不养二五仔。 “臣遵命。” 袁可立作揖领命。 这时，始终没出声的傅宗龙起身，神色严肃说：“陛下，欲持久战，需稳军饷，赏罚分明，多年来辽东西南两处战场军饷，朝廷划拨，户部运送，抵达战场，是三个截然不同的数字。” 闻言，朱由校面色古井无波，端起茶杯轻吮润着嗓子说：“傅卿，诸卿，此次你们前往辽东，恬静，登莱赴任，朝廷绝不让诸卿空手前去。” “朝廷尚欠辽东守军百万军饷，锦衣卫将押送两百万军饷同行，吏部，三司，锦衣卫，东厂联合运送，把责任落实到个人，保证两百万军饷分好不少抵达辽东，准确无误发放给辽东，登莱，天津三地驻军，凡有差池，诸卿快马奏报。” “除正常发放拖欠的军饷，将在剩余军饷内抽出二十万赏赐前线有功将吏，剩余八十万为未来两月的军饷。” “袁崇焕，傅宗龙前往辽东，天津任职，锦衣卫再押送百万纹银分送三地。” “这笔银两乃两位爱卿招兵买马的专项资金。秋税结束，朝廷向辽东送去鸟铳，三眼铳，红夷大炮。” “朕不擅长军务，故而不插手辽东战事，但凡诸卿把建奴困死在建州，不论管诸卿在辽东做什么，怎么做，所有事情朕替你兜着。” “未来三年，辽东寸土不失，诸卿便是大功，收复城池失地，便是盖世奇功。” “诸卿赴任，通告前线三军将领，总兵。今后改变洪武朝以来以守为本，不以攻战为先的策略。 时局维艰，当攻守兼备，审时度势，适时扩张与出击，不可一味被动防御，丧失战争主动权。” “逢战出击建功者，除正常赏赐，还有额外赏赐，收复小城，参战各部奖励十万军饷，收复大城，奖励五十万军饷，若收复沈阳，奖励百万军饷。” “斩贼兵，赏百两纹银。” “斩敌酋，夺八旗将领首级，赏银一万，封伯爵。” “斩八旗王子首级，赏银五万纹银，封侯爵，” “斩皇太极首级十万，赏银二十万，封异姓王。” “今日授予袁可立登莱，蓟辽两地最高军事指挥权，赐王命旗牌，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作为后世人，朱由校清楚明军的问题。 归结为三点，缺饷，少兵，赏罚不公。 昔年，吴三桂战山海关，和李自成激战不到两日险些全军覆没，跑去多尔衮军营里跪地认爹。 一日降清，战力暴涨。 拳打李自成，王永强，脚踢刘文秀，李定国，回头狂躁建奴兵，战力丝毫不比八旗兵差。 无它。 兵马强壮，军饷充裕。 类似的例子比比皆是，金声桓世袭军户，追随左良玉征战，惨遭李自成撵得满世界逃命，一朝降清，横扫江西。举起反清，困于南昌时，依然敢率军出城同清军对砍。 李成栋追随高杰叛闯降明，在河南惨遭闯军吊打，降清之后，打遍江南无敌手，诛杀南明二帝，以一镇之力横扫广东全境。 张勇，左良玉帐下二流将领，降清之后，华丽转身，镇压陕西反清义军，参加和李定国的终极之战，平息吴三桂叛乱，成为清朝汉将第一。 类似种种是明军武将不行吗？ 不。 是大明朝廷拉胯。 明末军事问题非个人能力问题，而是体系问题。 但凡朝廷政通人和，早年李永芳都能平定建奴。 所以，不论袁可立建议正常发饷，正常赏罚，正常供应，文官不捣乱，还是傅宗龙担心军饷存在严重出入，全非无稽之谈。 朝廷执行袁可立的四条建议，结果再差都差不到哪里去。 袁可立聆听朱由校赏赐，情绪激动的起身行礼答谢，提出自己建议：“谢陛下隆恩，臣肯定陛下务必让三司，锦衣卫押送军饷。” 督蓟辽，登莱最高军事指挥权，先斩后奏，便宜行事，陛下有意在消除他后顾之忧啊。 军饷充足，撤销太监监军，任由自己运筹帷幄，调兵遣将。 陛下这份信任，这份决心，何愁大事不成。 然而，他不信任朝廷官吏，具体说不信任东林文官。 建奴兵打到家门口，东林文官不仅没有财政倾斜，还加重截留，所有运往辽东的粮草军饷，一律截留三成，怎么少花钱怎么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钱，还打个屁仗。 朱由校清楚袁可立的担忧，道：“袁公放心，以后没人敢截留军饷。” 袁可立答谢：“谢陛下信任。” 孙承宗，李邦华，袁崇焕，满桂，赵率教，傅宗龙，孙元化早已瞠目结舌。 既惊讶于皇帝对袁可立的信任，更惊讶于皇帝大笔发饷，阔绰赏赐。 一次性解决辽东军饷，额外赏赐辽东将领二十万纹银。 这些年诸将何尝打过这么富裕的仗，袁崇焕，赵率教，满桂激动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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