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宛晴好奇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动不了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就坐在那里,嘴角始终带着笑,眼睛干净澄明。 是他!可又不应该是他。 瘦了好多……为什么会坐在轮椅上,他的小厮不是说他去远游了?魏宛晴艰难地移动眼珠,看向那一双毫无生力的腿。 “怎么了?”禾草问道。 魏宛晴微笑道:“没什么,走吧。” 女人转身离开,在她转身后,轮椅上的男子看向女人离开的方向。 “小五,我们最后走。” “是。” 过了好一会儿,小五才推着自家主子出来。那位娘子看过来时,他家郎君是知道的,他等着她过来,可她却转身走了。 他家郎君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里好不容易燃起的光没了。 “曹家郎君!” 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 魏宛晴身侧的手捏着衣裙,她刚才让禾草和戴良玉帮忙看了,妆容没花,鬓发也没乱。 曹战战猛地抬头,看向来人,又快速把眼瞥向其他方向,最后慢慢转回到她的脸上。 “我看了你写的信。”男人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干净。 魏宛晴脸一红,她在信中解释了当年的事情。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魏宛晴再次开口:“你家小厮说你出门远游了。” 男人顽皮道:“我倒是想,可这两条腿不争气。” 禾草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两人,感叹道,真是造化弄人,明明相爱的两人,磋磨这么些年,如今虽然相遇了,也不知道最后能否走到一起。 以那位曹郎君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怕难! “那是何人?”戴良玉问道。 “晴姐儿的旧识,咱们走吧。”有关魏宛晴的私事,她不方便说太多。 次日,禾草并没有去比试现场,她先去了铺子一趟,清点了布匹和针线存货多少,带人补了一次货,又清了一次账,都是些琐碎之事,一直忙到傍晚。 直到她回到梨花院,戴良玉找来,才知道,出事了。 原来白天比试火药时,其中一枚火药意外引爆,秦逸的马受惊,将他掀翻,慌乱下马蹄踩中他的手脚,听说伤势不轻,如此一来,第三天的内场策论就参加不了。 可那枚火药为何会意外爆炸,按说都是事先反复查验过的。 魏家二房…… 魏宛姣哭得双眼红肿,大夫说秦逸的手脚伤到了骨头,最后不一定能完全恢复,意思是会落下残疾。 “母亲,这可怎么是好?” 娄氏紧皱着眉:“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肚子里的孩子,天天这样哭,孩子能好?我听你说,他后院又收了那么个妖精,那女人如今还没怀上,就敢在你面前作张作势的,等她怀上,就你这个性子,哪里斗得过那些从泥土里滚过来的。你不想着好好保重身子,孩子有个万一,你以后指望谁?还有你那姑子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你要还是这般不长进,不知道要遭多少罪,我们如今隔得远,手也够不着。” 魏宛姣要是能听进去这些话,那她就不是魏宛姣了。 “可是云迟哥哥……” “你还说他,他又死不了,不过就是伤了手脚,若不是因为你,我恨不得骂一声‘报应’,再者说,他这样也好,省得以后手脚不闲,给你再多添几房姐妹。” 魏宛姣终是闭了嘴,只低声抽泣。 几日后,魏家二老爷的书房。 魏贺年看着眼前这个一向听话懂事的女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 魏婉晴把刚才的话重复道:“我要嫁进曹家。” “那是一个残废!” 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他为什么会残废,父亲不知道吗?当年他明明是要娶我,偏偏被魏宛姣抢了去,我写信给他,谁知被您的那位好夫人截了,他为了守我,在雨中站了一夜,才变成这样,父亲,这是我们欠他的。” “什么信?” 魏贺年只知道当年,曹家先是准备向魏宛晴提亲,但是魏宛姣也有意于那个曹家小子,娄氏和那家商议,最后定下了二女儿,说那家看不上大女儿庶出的身份。 魏宛晴从小被娄氏打压,性子绵软,行事不够果决,如果不是再次见到曹战战,这些话她不打算说,但是,今天她要一并说出来。 “当年,我去信给曹家郎君,想问清他的意思,写了好几封不见回信,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些信根本就没有寄出!全被夫人拦截下来。” 魏宛晴多年压抑的委屈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父亲,自从母亲去世后,你可有真正关心过我?” 魏贺年一怔:“为父怎么不关心你。” “您对我的关爱早随母亲的离去而淡散了,我到冬季连一件像样的大衣也没有,父亲可知道?有时候仅仅是想吃一碗汤面,让丫头去厨房,厨房不是推脱没高汤了,就是没食材了,但魏宛姣想吃,那些婆子就是没有也现场做,主子不得势,丫头也跟着遭罪,回回去,回回都是哭着回的。” 魏贺年在琼州城任职,回去的少,对府上的事情并不了解。 “为父长年任职在外,对你确实疏忽了,如今我调回京都,以后你再有任何委屈,我一定为你做主。” 说破天,他也不会让女儿嫁给一个残废。 “就算曹家小子因此坏了双腿,你也不用把自己赔进去,父亲一定为你找个好人家。” 魏宛晴不再言语,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从来没有如此坚定,她要为自己争一回。 这个消息传到魏宛姣的耳朵里,反倒让她开心起来。 嫁个残废?双腿残疾之人,腰间无力,软如虾鳝,岂不是连房事都行不了?魏宛晴莫不是傻了? 那这回她得好好帮帮她,让她如愿以偿! …… 天色未晓,星光依稀,魏府门外,随行的兵马齐整整候立。 禾草站在魏泽的屋外,屋内烛光莹莹,窗纱上透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他的身形像是被画在了那层薄纱上。 一个时辰之后,他就要走了,窗纱上的身影也会消失…… 她有些舍不得移开眼,就怕一错眼,窗纱上只剩微弱的烛光。 禾草缓缓呼出一口气,推开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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