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韩香的铺垫，可参考54章）</p>
元灵九年，八月二十四。</p>
大殷镇北王殷恒，拉着云梦国师雨化衣共赴死的第七日。</p>
旭日东升。</p>
刺耳嘎吱声中，云梦山海关山海城，南边两扇巨大城门缓缓开了一线。</p>
城门后走出一位唇红齿白，面容冷峻，约莫十岁左右的少年。</p>
少年看着稚嫩，但身量不低，只是颇为清瘦。</p>
他着一件淡蓝长衫，腰间悬佩一柄长剑，肩上背着个破旧书箱。</p>
少年嘴里嚼着一根草，两手轻攥系挂着书箱的细绳，缓缓往牧野平原走去。</p>
秋风中，少年停下脚步。</p>
辽阔平原青草化作深红。</p>
曾反复被数百万兵卒鲜血浸泡，平原上的土壤犹未干硬。</p>
脚踩上去黏糊糊。</p>
刮过平原的风声呜呜，如鬼悲泣。</p>
少年蹲下身子，伸出手掌轻轻拍了拍粘手血壤，像是在安慰哀伤的亡魂，又像是在无声告别。</p>
折下一根深红。</p>
少年吐掉嘴中被嚼烂的青草，随即又咬住血草。</p>
一股难言的腐味自嘴中化开。</p>
少年起身，抱拳躬身，轻语道：“一路走好……”</p>
约莫半个时辰后。</p>
少年来到拒仙关下，拒仙城北城门前。</p>
捏掌作拳，少年重重叩响城门。</p>
无人回应。</p>
等了约莫一刻钟后，少年双膝微曲，旋即轰的一声，修长身躯如一截匹练扶摇直上城头。</p>
嚼着血草的少年居高临下，俯望整座拒仙城。</p>
偌大古城池仿若鬼域，莫言人烟，就连猫猫狗狗都无一只。</p>
大殷镇北王屠城。</p>
屠绝城内四百余万百姓作粮食。</p>
还有大殷、云梦两国天崩地裂的四轮大型朝战。</p>
掌复生仙术的神女。</p>
两国三军统帅共赴死等等，少年于云梦一路南下，早已无心听过不知多少遍。</p>
微微抬眸，少年远眺大殷壮美山河，捏了捏拳，似是做了某个决定。</p>
一刻钟后，少年走下城墙，穿过拒仙城整条中轴主道。</p>
走出大敞的南城门，花费约莫一炷香时间，来到三军大营。</p>
军营犹如衰败的巨型屠宰场，每一处都铺满了正在腐烂的尸体。</p>
苍蝇作乌海，乌鸦成黑潮。</p>
蛆虫于腐肉间疯狂蠕动，一派凄凄惨惨、悲悲戚戚的人间地狱。</p>
少年面色平静，小心翼翼落脚，尽量不踩到尸体，很快来到伙房位置。</p>
走进营帐，几头野狗正撕咬着挂于细绳上的熏干人肉，狼吞虎咽。</p>
少年悄无声息退走，没有打扰野狗用餐。</p>
走出校场正门，来到军营后方。</p>
望着那座由拒仙城四百万余百姓垒成的高耸巍峨骨山，少年不由轻叹一口气。</p>
折返拒仙城，少年首先寻来一把锄头，一把铁锹。</p>
然后又走进拒仙城各家棺材铺、香火店，将所有纸钱，包括制剪纸钱的白纸全部收拢一处。</p>
最后，少年拎着锄头铁锹，扛着麻袋，沿街缓行。</p>
“悦来客栈……”</p>
仰头望了一眼灰扑扑的斑驳匾额，少年走进客栈，来到后院。</p>
“竟还有座加建出的小院。”</p>
少年笑了笑，推开院门。</p>
嘎吱声中，少年推门进入正屋。</p>
空气中夹杂着女子淡淡体香味。</p>
少年很满意。</p>
放下麻袋与剪刀后，便扛着锄头铁锹出了门。</p>
芳草萋萋的阔野之上，少年将嚼烂的血草咽进肚里，重新折了一根，咬在嘴里，挥舞锄头。</p>
一下一下又一下。</p>
少年有时挥锄头，有时舞铁锹。</p>
渐渐地。</p>
一方超大型的葬坑，慢慢现出雏形。</p>
——</p>
八月二十五。</p>
日薄西山之际。</p>
挥汗如雨的少年放下铁锹，爬出葬坑，仰天躺倒于茂草上，静静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p>
夕阳照在少年身上，他看起来恬淡而安详。</p>
身后满营死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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