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p>
陈家庄西南侧，桃花林。</p>
高见秋摘下两枝桃花，放在小徒弟母亲，以及赵兰儿墓碑前。</p>
清平无所有，聊赠一枝春。</p>
高见秋指了指墓碑，轻语道：“你大师兄的娘亲周止晴，还有他邻家姐姐赵兰儿……”</p>
“两人都是很好很好的女人。”</p>
苍雪一边为两座坟包除草，一边呢喃道：“止晴，兰儿，都好听。”</p>
半个时辰后。</p>
师徒二人回到庄上的陈家小院。</p>
“师父，您想吃啥？”</p>
“随便。”</p>
“哦。”</p>
张雪去灶屋生火烧水做饭。</p>
高见秋则是推开正屋房门。</p>
走进屋子，高见秋眉头不由微蹙。</p>
空气中有丝丝缕缕酒香气，还有淡淡胭脂香味。</p>
他的目光投向木床。</p>
被子叠作四方块，褥子平整不见丝毫褶皱。</p>
高见秋来到床边，缓缓蹲下身子，于床下拉出个包裹。</p>
打开包裹，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小小的、白森森的头骨。</p>
还有一瓶酒，一个巴掌大的胭脂盒。</p>
高见秋拿起酒瓶摇了摇，扯去红布嗅了嗅。</p>
半瓶烧刀子，酒香味浓烈。</p>
将包裹复原，推回床底，高见秋坐在床沿，眸光闪烁。</p>
“雪儿。”</p>
高见秋冲外头唤了一声。</p>
张雪很快跑进正屋，“咋啦师父？”</p>
“你过来。”</p>
待张雪走到近前，高见秋突然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她莹白额心。</p>
小丫头眼眸一闭，身子软进高见秋怀里。</p>
将徒儿放到床上，高见秋用衣袖轻轻擦拭女孩眼周，很快得到两颗熊猫眼。</p>
“这是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p>
睡梦中的小丫头，眉毛紧皱，两只小手死死抓着褥子。</p>
才几分钟便出一身冷汗，小脸煞白。</p>
也不知梦到了什么。</p>
因为怕自己担心，所以才用脂粉覆去黑眼圈。</p>
因为睡不着，所以夜夜饮酒。</p>
或许不是睡不着，而是害怕睡着。</p>
冰凉手掌，覆在丫头额上。</p>
高见秋慢慢合上赤金双瞳。</p>
……</p>
比黑暗更深沉的心海。</p>
张雪的心海。</p>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稚童，尸首分离。</p>
小小尸身抱着头颅，断颈处鲜血汩汩。</p>
怀中头颅严重腐烂，粘稠尸水与碎肉簌簌往下落。</p>
于心海荡漾起一圈圈涟漪。</p>
“姐姐，你过得很好嘛。”</p>
头颅两排森然牙齿碰撞，咬出一字又一字。</p>
“你有师父疼爱，能坐在窗明几净的讲堂里识文断字，夫子与同学们都喜欢你。”</p>
“你吃得饱，穿得暖，住着大屋子。”</p>
“姐姐，你好幸福呀……”</p>
张雪跪在稚童面前，轻轻抽泣。</p>
“姐姐，如果当初不是你冥顽不灵，誓死也要守护咱家私井之水，爹爹就不会被村长打死。”</p>
“姐姐，我曾不止一次乞求你带我回家，你为何不答应？”</p>
“为何铁了心要拉着我一直往北走？”</p>
“姐姐，我死的好惨！那群兵卒用斧头活生生砍下我的脑袋！”</p>
“他们将我肢解，将我烹煮，将我吃掉！”</p>
“这一切都怨你！”</p>
稚童声音怨恨无比，咬牙切齿道：“村民们说得对，你就是个天煞孤星！”</p>
“你克死了爹爹，克走了娘，也克死了我！”</p>
“你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人世间！”</p>
“姐姐，算我求你了！”</p>
“你快些去死吧！”</p>
张雪抱着脑袋，泪如雨下。</p>
…… 收回手掌，高见秋找来一块干净巾布，擦去徒儿满脸冷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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