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翰文要去看管押运胡宗宪带来的粮船。</p>
建德县百废待兴，需要人力物力抓紧时间恢复。</p>
李青云带来的胥吏发挥了大作用。他们极大的填补了建德县急需的管理缺口。</p>
在之前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炼，对于灾后处理工作已经相当得心应手。</p>
李青云和海瑞也终于可以喘口气。</p>
于是海瑞将李青云邀请回了县衙。</p>
县衙签押房中，两人相对而坐。</p>
“那沈一石与你在船上说了些什么？”李青云发问。</p>
海瑞：“玄卿兄料事知人之能我一向佩服，何不猜上一二。”</p>
李青云没好气地回道：“没心情猜，你直说便是，若是不说，我可要回去了。”</p>
“你怎么看待沈一石这个人，或者说，你认为他是个怎样的人？”</p>
李青云觉得有些口渴，，左右看了两眼，发觉这签押房简陋无比，除了桌椅公文，什么都没有。</p>
“沈一石是个商人，富人，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关键时候是个狠人，但又是个可怜人，一个必死之人。”</p>
海瑞接着问道：“到现在玄卿兄还觉得沈一石必死？他在灯笼下挂赈灾救民的绸布，在我看来，堪称绝妙。”</p>
“如此，他依然还是会有杀身之祸？”</p>
“会的。”</p>
海瑞：“何人会杀他？郑泌昌？何茂才？”</p>
李青云摇摇头“不会，他们此刻自顾不暇，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一个突然反水的沈一石还不至于让他们动手。”</p>
李青云接着补充道：“我看虽然阻止了巡抚衙门的议案，但改稻为桑始终还是要进行的，沈一石长期为织造局效力，还是用得着的。”</p>
海瑞自然听的明白，但他又接着发问：“那为何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必死？”</p>
“他是个聪明人啊，他看到了浙江几百名官员都看不到的地方，所以他才知道他必死。”</p>
李青云望着海瑞，神情变得十分严肃：“刚峰兄，我问你，你接手这建德县，粮秣储备如何，赋税又如何？”</p>
海瑞思索片刻，一字一顿回道：“触目惊心。”</p>
“触目惊心，建德县如此，淳安县亦是如此，其它七个县也是如此，浙江上上下下所有的县大都如此。”</p>
“交税的吃不上饭，富得流油的不用交税。”</p>
“再加上这天灾，呵……，”李青云摇头失笑，“天灾还是人祸，公道自在人心，我当刚峰兄为知己，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p>
“接下来的话语可能会有所僭越，亦或是冒犯，但事实就是，浙江现在的情况和北京内阁里没什么两样。”</p>
“国库亏空，浙江更是入不敷出。一次不过波及两县的水灾，官府仓库藏粮竟不足以支撑三天，还需要向大户征收借粮，顺势搞这狗屁改稻为桑。”</p>
“如此情况，浙江若战事一起，将会如何。”</p>
海瑞自然不是笨人，李青云稍微一提示，他便立即想到。</p>
“浙江要起战事？”</p>
“浙江本就不安定，此次大灾，倭寇必然举事生乱，仅仅嘉靖31年至嘉靖36年，倭寇大规模侵掠东南沿海，侵掠的次数就达到了一百余次。</p>
这群畜生不时侵掠而走，还在陆地建立据点，常年盘踞，随时抢掠，规模大，多至成千上万人。”</p>
“浙江如何能不乱？” 海瑞沉默，眉头紧皱。刚刚在改稻为桑中获得的一丝喜悦瞬间散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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