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养志笑了笑说：“大哥恐怕心里也是这个打算吧？”</p>
“咱们要把张瑞图儿子的腿给打断了，确实会得罪张瑞图。”</p>
“可说句难听的，赵鹤天又没让咱们把张瑞图的腿给打断。”</p>
“要真是这样，他敢让咱们把张瑞图的腿也打断，这个事情咱们肯定是不能做的，他怕是个傻子呢！咱们不能够跟傻子一起玩！”</p>
“可他要咱们把张瑞图儿子的腿给打断，想必也没有指定要咱们打断张瑞图哪个儿子的腿吧？”</p>
骆养性脸上带有几分笑意，说：“赵鹤天确实没说要咱们打断张瑞图哪个儿子的腿。”</p>
骆养志鼓掌起来，“那就对了，那就对了，恐怕赵鹤天做事还是有分寸。”</p>
“他这样做有两个原因。”</p>
“第一，咱们要投靠他，他得看咱们能不能为他做事，是不是真心要投靠他的，这就是一个投名状。”</p>
“你做了此事，那么他肯定会接受你的投靠，毕竟为他做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不接受你的投靠，以后就没人敢投靠他。”</p>
骆养性缓缓地点头，“是这么个道理，还有呢。”</p>
骆养志又说道：“他没有让打断张瑞图的腿，只是让打断张瑞图儿子的腿，恐怕他心里面已经有了目标。”</p>
“他这也是在试探咱们，看咱们是不是一个聪明人，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p>
相对于骆养志和骆养性的心思灵通，骆养心都是差了一点，不解地问道，“他选定的目标是谁？”</p>
骆养志有些无奈地看着骆养心，说道：“赵鹤天在锦衣卫当差，虽然田尔耕是他的上官，但是现在田尔耕啥都听他的。”</p>
“咱们锦衣卫里面的暗册，他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他肯定看过张瑞图的暗册。”</p>
“张瑞图有个儿子叫做张处信，张处信是个浪荡子，喜欢玩乐闯祸惹事，喜欢风花雪月。”</p>
“张瑞图又是一个官迷，怕张处信进入官场之后给他惹祸，影响他的前程。”</p>
“所以张瑞图一直压着张处信，没让这个张处信科举，也没一直没让他补个官来做，这人没有任何官面上的身份。”</p>
“可是他又偏偏是张瑞图最偏爱的小儿子，平时有点什么事情，张瑞图都心疼得不行。”</p>
“我们听说在张瑞图后院里面最受宠的就是张处信了，他若有点什么事情，这张瑞图肯定心疼得不行。”</p>
“一来，赵鹤天这样做，拿回了自己的面子，二来，没有官面上的人物出事，影响不大。三来，狠狠地报复了张瑞图。”</p>
“所以他的人选必定，就是这个张处信。”</p>
骆养心也有些悟了说道：“赵鹤天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p>
“他没拿张瑞图来出气，没对张瑞图动手，那么事情就有挽回的余地。”</p>
“张瑞图是阉党的成员，可张瑞图的儿子不是。”</p>
“这就是他让咱们去打断张瑞图儿子的腿，但又不指定打断张瑞图哪个儿子腿的原因。”</p>
“这赵鹤天考虑得可真够深远的。”</p>
张瑞图叹了口气，说道，“可就算是这样，咱们就算不得罪整个阉党，也还是得罪了张瑞图，得罪了个内阁大学士，咱们得掂量掂量的。”</p>
骆养性看一下骆养志，说：“三弟，你觉得我们应该动手是吧？”</p>
骆养志点了点头，“是，我们确实应该动手。”</p>
“赵鹤天现在身边缺少人帮忙，现在投靠赵鹤天的人不多，无非就是那个孙之獬，还有那个毛文龙。”</p>
“这两个人都得了好处，但现在投靠他，也算投靠他最早的一批。”</p>
“就算千金市马骨，为了起个榜样作用，他对咱们也不能够太差了。”</p>
“大哥，你想要的锦衣卫指挥使一职，现在到不了手，以后必然也会到手。”</p>
“现在咱们陛下可是年轻得很，比咱们兄弟还要年轻，眼看着还能当几十年的天下。”</p>
“咱们家的前程都在陛下那里了，赵鹤天要在陛下面前说上几句坏话，咱们家族只怕就要衰落了。”</p>
骆养性叹了口气说道：“也是我想得差了，没想到赵鹤天玩这一招。”</p>
“如果知道他会玩这一招，咱们还得慎重些。”</p>
“现在话已经说出来要投靠他了，咱们事情不给他办，那不但不能够投靠他，反而有可能得罪他。”</p>
“你说得没错，这个事情确实只能给他办了。”</p>
骆养心还是有些害怕，说道，“实在不行，那咱们找几个小的去干。”</p>
“等出了事情，您到时候还可以跟张瑞图解释，说是手下的人瞒着你干的，跟咱们没有什么关系。”</p>
骆养性摇了摇头，说道：“做事就得做绝了，做这半拉子的，人家难道看不出来？”</p>
“赵鹤天是个聪明人，脑子不比咱们兄弟三个差，他要是看出来咱们玩这些小手段，只怕要惹他厌恶了。”</p>
“到时候两面不是人，里外讨不了好。”</p>
“赵鹤天既然给出了这么一个条件，咱们帮他做就是了。”</p>
他扭头过来看一下骆养志，你带人去查一下，看张处信今天晚上在哪里出没，把他的踪迹给搞清楚了，咱们今天晚上就动手。”</p>
张处信这段时间很快乐，跟前段时间并没有什么区别，又或者换句话说，他一直都是那么快活。</p>
他爹不让他当官，怕他闯祸，但是又觉得对他有所亏欠，一向对他很纵容。</p>
京城里面花街柳巷的粉头，就没有不认识他张处信的。</p>
眼看着结束今天的快乐，也该回家睡觉了，今天玩了一龙戏?五凤，倒是有些疲倦，靠着马车的车壁便昏昏沉沉睡着了。</p>
突然了，他感觉到格外的安静，马车竟然停了下来。</p>
他的眉头皱了皱问，“什么情况啊，现在天黑了，再不回去，呆会该宵禁了。”</p>
他不怕宵禁，但怕事情闹到他老子的耳朵里，他也少不了被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p>
窗外的人说道，“少爷，您看下来看一看，咱们被人拦住了。”</p>
张处信听到这个话，当场生气了，大骂：“谁敢拦我张处信，谁不知道我是张阁老的儿子……”</p>
张处信掀起马车的门帘，出去一看，眉头便紧皱了起来。</p>
有十几个精壮汉子把他马车给拦住了，领头的一个人他认识。</p>
他走上前去说道，“这不是骆副千户吗？”</p>
“怎么三更半夜在这里拦我，可是要与兄弟我去寻个快乐？”</p>
“只是今天不合适，天色已经晚了，改天咱们再约如何？”</p>
骆养性也是苦笑说道：“张兄弟，咱们平时也不少相处，一起去快活的时间也不少。”</p>
“您也是个聪明人，别以为我不清楚，这一点你也是猴精猴精的。”</p>
“咱今天把你拦下来，那肯定是有事情的，你又何必装蒜，浪费大家的时间呢？”</p>
张处信的脸色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说道，“不知骆兄弟今天是个什么样的意思？我平日里可没把你给得罪吧？”</p>
骆养性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这话倒是没错，你确实没有得罪我，甚至与我兄弟两人关系还不错。”</p>
“但问题来了，你的老子，也就是咱们内阁大学士张阁老，他把一位大人给得罪了。”</p>
“这得罪的大人嘛，还跟我有些关系，是我的上官赵大人，也就是赵鹤天。”</p>
张处信听说过赵鹤天的名字，最近他老爹没少提起过这个名字，所以他也知道自家老爹跟赵鹤天之间的恩怨。</p>
现在他被骆养性拦了下来，对方又提了赵鹤天的名字，顿时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妙。</p>
他看着周围这些杀气腾腾的汉子，咬了咬牙说道，“他们都是官面上的人，我老子得罪了人，那也是让他自己找我老子的麻烦，与我又有什么关系。”</p>
“总不能够我老子得罪了他，他不敢得罪我老子，把过错怪到我身上，要来处置我吧。”</p>
骆养性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缓缓点了点头。</p>
“是这么回事。”</p>
张处信这下笑不出来了，忍不住说道：“骆大哥，你难道真的投靠了那赵鹤天？”</p>
“何至于此，你怎么说也是前任指挥使的儿子，你投靠赵鹤天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处。”</p>
“骆大哥，你也别冲动，我老子怎么说也是内阁大学士，你得罪了我们家，我们家肯定报复你们家，对你们家也没什么好处啊！”</p>
骆养性摆了摆手，说道：“好了，老弟不必多说了。”</p>
“我投靠赵鹤天到底有没有好处，我自己心里很清楚，我就是考虑清楚了，今天才来找你。”</p>
“赵大人也不是个过分的性格，他要求的也不多，就无非要求我把你腿给打断，可没让我伤你的性命。”</p>
张处信一听到这话，就知事不可为，扭头就要跑。</p>
骆养性大喊，“抓住他！”</p>
几个壮汉一拥而上，直接把张处信给按倒了。</p>
张处信的护卫想上来帮忙，但是锦衣卫虽然没拿刀，只拿了木棒，可他们也实在不是锦衣卫好手的对手，被打得鬼哭狼嚎。</p>
骆养性从骆养心的手里接过来了一根枣木棒，来到了张处信的旁边，说道：“兄弟忍忍，我的棍子有点粗，你恐怕会觉得很痛。”</p>
张处信也不是什么硬汉，泡在蜜糖罐里长大的孩子，看见那根硕大的棒子都感到害怕，棍子都快要怼到他脸上了，大喊，“不要！不要啊！”</p>
“骆兄弟，有事好好相处，实在不至于呀！”</p>
“你这棍子太粗，要是收拾了我一顿，我哪里还有命？”</p>
“我回去让我爹给赵鹤天道歉还不行吗？”</p>
“我们认错，他要觉得我们得罪他，我们赔他银子，我们还有很多法子，可以求着他原谅。”</p>
骆养性却不听，一棍子敲下去，这一棍子20年的功力，直接把张处信的腿给敲折了。</p>
夜空中传出了一阵惨叫，旁边树上的乌鸦，都惊叫了两声，扑腾了几下翅膀飞走了。</p>
这惨叫声起码影响了旁边两三条街，有些熟睡中的汉子被惊醒，骂骂咧咧地打开窗，想看一看是哪个天杀的，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这里闹事。</p>
可是他们看到骆养性和手下身上那层皮之后，又乖乖地把窗给关了上去。</p>
骆养性打完人之后还不罢休，蹲在屁滚尿流的张处信旁边，说道，“这个腿让你断个明白，起因是你爹把赵大人给得罪了，赵大人让你给你爹带句话……”</p>
………………</p>
这两三天张瑞图的心情不太好，心里总感觉压着石头。</p>
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过这种经历了，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脸色差到所有人都看得出。</p>
下人这两天也不敢招惹他，最后还是张瑞图的儿子张处仁站了出来，亲自送了一杯茶到张瑞图的书房。</p>
这个书房是张瑞图在家中办公的地方，一般的下人没有他允许是绝对不能进的，就连他那些小妾儿子没有他的许可，也是绝对不能够来的。</p>
就连与他共过患难的老妻，来他书房帮他收拾收拾，擦一擦桌子都要被他板着脸，责怪好几天。</p>
只有他的大儿子张处仁是个例外。</p>
“爹，看您最近这段时间心情可不太好，现在发生什么事情，你怎么那么紧张啊？”</p>
“我看你这冷汗都下来了，莫不是谁在陛下面前参了你一本。”</p>
“还有前两天，你一回到家就告诉我们，让弟弟们和侄儿们最近这段时间，没事少在街面上混，又是怎么一回事。”</p>
“听您这个意思，好像有人要报复咱们家，问你又不给一个说法，现在家人们都忧心忡忡的。”</p>
张瑞图一摆手，说道，“这可比有人在天子面前参我一本，要可怕得多了。”</p>
“我把锦衣卫的一个千户给得罪了。”</p>
张处仁听到这话，有点不敢置信说道：“爹，您这不是在跟儿子开玩笑吗？”</p>
“一个锦衣卫千户，也就是区区的五品官，不比永定河里面的王八少多少，看到咱们走在路上，都得蹲在路边，不敢引起咱们注意的玩意儿，也敢得罪您？”</p>
不过，他看到张瑞图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想了想又劝道，“你要是顾及着名声，不好对这锦衣卫千户动手，实在不行就与九千岁禀报一声。”</p>
“以他老人家的本事，玩一个锦衣卫千户，那不跟玩狗一样？”</p>
张瑞图听到最后，看着张处仁说道：“如果这个锦衣卫千户，得了陛下的看重，甚至救过陛下的命，相当于身上背着个免死金牌，连九千岁也不敢轻易为难他，与他作对呢？”</p>
张处仁还想说话，张瑞图又说道：“若是这个锦衣卫千户，把连朝廷束手无策的建奴给玩坏了，那这个事情又怎么说？”</p>
张处仁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看着张瑞图的时候，眼神里挂着意味深长。</p>
张瑞图又张开了大嘴巴，接着说了下去，“这个话还没说完，如果这个锦衣卫千户，前两天可能设了一个套，把两个御史的脑袋给玩没了，连都察院在他面前都认了怂。”</p>
“这个事情又怎么说？”</p>
张处仁看着张瑞图的眼神，更加怪异了。</p>
张瑞图还想说话，张处仁已经摆了摆手，“爹，你不用再说了，你说的这些话挺吓人的，你直接说你把赵鹤天给得罪死了就行了，何必说那么多。”</p>
张瑞图的表情有些尴尬，但也有些好奇，“你也听说过赵鹤天的名声？”</p>
张处仁有些无奈，说道：“自从你说这个锦衣卫千户救了陛下的命，我就已经知道是谁。”</p>
“何况你还说，这个千户还把建奴给玩坏了，那说的不就是赵鹤天吗？”</p>
“户部的同僚可都跟我说了，赵鹤天的计策成功了。”</p>
“朝廷用几万军队没办成的事情，又是一个赵鹤天给办成了。”</p>
“听说那黄台吉现在还生死未卜呢，这全部都是赵鹤天的功劳。”</p>
张瑞图有些惊讶，说道：“消息竟然传的那么快！”</p>
张处仁叹了口气，“京城里面哪有什么秘密，从朝廷派往辽东的使者回来，这个消息就再也瞒不住了。”</p>
“现在朝廷里面谈论的都是赵鹤天，茶楼酒馆，街头巷尾，三教九流闲聊时说的也是赵鹤天，再过两天，市井之中谈论的也都是赵鹤天了。”</p>
“这可是好大的一个壮举。”</p>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张瑞图，说道：“爹，你得罪谁不好，你得罪赵鹤天干什么？”</p>
“这厮是个老阴货，把建奴都玩成这个样子，可见是个心思深重，老谋深算的。”</p>
“别看年纪不大那就是个老狐狸，咱们跟他作对，眼看着也没什么好处，还得天天防着他，咱们那是真睡觉都睡不好了。”</p>
张瑞图也有些无奈，说道：“官场上面的事情，你也知道，咱们不是想干嘛就干嘛。”</p>
“我也不想得罪赵鹤天，可是咱们收了辽东的好处。”</p>
“你也知道，辽东的人对赵鹤天很不满，让咱们做点事情，咱们也不好做。”</p>
“再者，你也知道朝廷现在的日子很艰难，赵鹤天就霸占着拍卖衙门的差事，丝毫的利益不肯交给朝廷，朝廷能不搞他吗？”</p>
“朝廷想搞他，你爹有逃脱得了这个事情吗？”</p>
说着，他把今天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儿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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