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仇钺猛挥一斧,旋即纵马狂奔,如脱缰之野马般拼命逃窜,徐庆在后紧追不舍,声若洪钟地高呼:“逆贼休走!” 仇钺仿若未闻,只是狠命抽打马臀,让胯下骏马疾驰如飞。约莫追了二十余里,前方赫然出现一座高山,山下矗立着一座古庙。仇钺奔至此处,警惕地左右张望一番,见四周杳无人迹,便利落地跳下马背,朝着身后高声喊道:“徐将军莫要再拼命追赶了,我有话要与您讲。” 徐庆闻此,亦敏捷地跳下马,大步流星地行至仇钺面前,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愿闻赐教,在下洗耳恭听。” 仇钺沉声道:“这座庙宇空寂无人,正是适宜交谈之所,咱们入内一叙如何?” 徐庆爽快应承下来。 当下,二人将马牵至庙内一侧拴好,重新施礼毕,随后相对而坐,席地而谈。仇钺率先打破沉默,面露愧色说道:“方才在下多有冒犯,言语间多有不敬,还望将军海量,多多海涵。” 徐庆大度地回应道:“彼此彼此,将军无需挂怀。” 仇钺目光坚定,神情凝重地说道:“将军莫非认为我当真协助反王谋叛?” 徐庆目光如炬,缓缓说道:“将军向来忠义,在下早有耳闻。今日您这般行事,莫非是迫于形势,暂且隐忍,以待良机,报效皇上?不知将军是否作此打算?” 仇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慷慨激昂地说道:“将军所言,正合我心。我仇钺自高祖、曾祖起,世代承蒙国家浩荡恩泽,即便粉身碎骨,也难报朝廷深恩于万一。怎会因那安化王谋逆,我便忍心违背天理纲常,不顾朝廷历代的厚恩,只为贪图眼前那短暂的富贵?我虽才能平庸有限,但断断不忍心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况且此等富贵,来路不正,名不正言不顺,即便能官至极品,难道就不惧千秋万世遭人唾弃、遗臭万年?我又怎能忘却根本,让祖宗在九泉之下蒙羞,使自己永远遭后人诟骂?在叛王谋逆伊始,我便决意拼死上报国家恩情。然而反复思量,若贸然行事,白白送死,于国家不仅无益,反倒徒增损失。不如暂且忍辱负重,或许还能觅得机会报效国家。我这番心思,便是如此。如今将军率雄师至此,我本不难备好美酒佳肴迎接王师。只是那叛王耳目众多,倘若贸然行动,只怕事情难以成功,反倒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故而不得不暂且忍耐,静候叛王势力渐衰。我这番苦心,望将军能够体谅。现今,叛王占据巩昌,杨元帅大军已直抵该地。昨日我听闻宁远、西和已被攻克。即便叛王此刻占据巩昌,不久也定会被杨元帅击败。即便他负隅顽抗,死守巩昌,叛王知晓我部下尚有数千兵士,定会前来调遣,届时我表面奉调,实则进攻,那愚蠢的叛王,必将被擒。那时将军可速分兵攻取安化,此城必能轻松拿下。不知将军觉得此计可行否?若将军认可,那实乃我之万幸,亦是国家之大幸。倘若将军不认可,或认为我是满口谎言、敷衍塞责,我愿在将军面前以死明志,让将军知晓我绝非贪生怕死之徒。” 言罢,仇钺怒目圆睁,便欲拔出佩剑,自刎以证清白。徐庆眼疾手快,赶忙阻拦道:“将军之忠义,神人共鉴,方才您之所言,皆为肺腑之言,万勿轻生,在下自当遵命。” 仇钺闻听,这才缓缓将佩剑收回剑鞘,又满含期待地对徐庆说道:“既然您能明白,我实是感激不尽。我尚有一言,望您倾听,还望将军接纳。将军此次不妨佯装受伤,不出战阵,一方面速派心腹,日夜兼程前往杨元帅大营,将我所述情形悉数禀报元帅,恳请元帅调将军回巩昌,一同合力攻伐逆贼。叛王一旦陷入危急,势必会来调兵,届时我自当协助将军成功。” 徐庆大喜过望,连连点头。 二人言罢,起身走出庙门,飞身上马。徐庆故意装作受伤之态,在前方跌跌撞撞地狂奔,仇钺则在后面紧追不舍。徐庆行至距营不远之处,于马上声嘶力竭地高喊:“我不慎中了贼人的利斧,大败而归,快来救我!” 诸位军官闻此,心急如焚,蜂拥而上,将徐庆救回本营。仇钺则策马回城而去,双方遂各自停战。次日,仇钺出城挑战,徐庆吩咐紧闭营门,不许出战,需待创伤稍愈,再与之交锋。仇钺连续攻打数日,均未攻克,双方遂各自按兵不动。自那日徐庆回营,佯装受伤不出战,却暗中悄悄派遣心腹,写好书信,日夜兼程赶赴巩昌,将仇钺所言种种情形禀报元帅,此处暂且不表。 再说杨元帅率领大军,在距巩昌府三十里之处安营扎寨。安营完毕,即命杨小舫率领三千人马,前往城下挑战。此时,安化王正在城中与李智诚忧心忡忡地说道:“宁远、西和两县,已然过去多日,为何总是不见报捷之讯,莫非那两处有何变故?” 李智诚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道:“宁远知县郭汝曾、守备赵尔锐,皆是忠诚有义之人。我担忧他们预先有所准备,坚守城池不出战,且城中粮草与军饷充裕,倘若他们坚守不出,即便耗费一年时光,也难以攻破。只盼他们速速出战,如此则宁远可轻松拿下。至于西和,主公倒无需过度挂心。听闻西和县令懦弱无能,虽守城军官稍有智谋,但也无足轻重,有吴将军前往,定能攻克。我所忧虑的是杨一清已率领大军前来,倘若中途听闻宁远、西和两处皆有兵攻打,他定会分兵前往救援,如此一来,急切之间便难以成功。” 安化王愁容满面,叹道:“我亦有此担忧。宁远、西和距此地不过百里,为何胜败消息半点皆无,我实难理解。” 正在二人谈论之际,忽然见巡门官神色匆匆地入内禀报:“现有从宁远县逃回的小军,报称敌将徐鸣皋暗中与宁远县令里应外合,夹击我军大营,致使全军覆没。如今左将军已被敌将徐鸣皋生擒活捉。” 安化王闻此报告,大惊失色,面容瞬间变得惨白,当即命巡门官将逃回的小军带来问话。巡门官领命而出,即刻将小军带入大帐,小军战战兢兢地跪地。安化王强压怒火,问道:“左将军如何被敌将擒获,你详细道来。” 那小军诚惶诚恐,遂将宁远县如何坚守,左天成如何攻打,后来徐鸣皋如何首次诱敌,左天成如何识破,徐鸣皋又如何暗中与宁远县令合兵夹击,左天成疏于防备,如何被擒,详详细细叙述一遍。 安化王又急切地问道:“你可知这徐鸣皋是何官职?” 那小军唯唯诺诺道:“听闻乃是杨一清部下的先锋。” 安化王闻听,怒发冲冠,大骂道:“杨一清呀,我与你向来无仇,你为何坏我大事,让徐鸣皋生擒了我家大将。我与你誓不两立!” 言毕,便让小军退下,安化王仍余怒未消,不住地痛骂。李智诚赶忙劝道:“参谋之意,左将军既已被擒,亦无他法可想,只是担忧西和兵力过少。宁远这一城,杨一清既已分兵救援,西和想必也会分兵前往。倘若再如宁远那般遭里外夹击,如何是好?主公应当速派兵日夜兼程前往,增强兵力,方为妥当。” 安化王听了,觉得甚有道理,沉思片刻,遂道:“我现今部下大将不过数员,还要防备杨一清率大军至此,只是派谁前往为宜呢?” 正在疑虑之时,又见巡门官神色慌张地进来禀报:“现有探马来报,西和县城已被吴将军攻破,县令亦已阵亡。如今吴将军已将所部兵士,移驻城内。” 安化王闻之大喜,让巡门官退下,又对李智诚道:“吴方杰既已拿下西和,便不必派兵前往了。” 李智诚尚未及回答,又见巡门官匆匆入内报告:“现有探马来报,杨一清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前来攻取,已距巩昌仅六十里路。” 安化王听了,心头一紧,即命探马再去打探。未及半日,又有探马来报:“探得杨一清所率十万大军,已在距城外三十里处扎营。” 安化王闻听大惊,慌乱地对李智诚道:“如此情形,如何是好?” 李智诚定了定神,说道:“主公莫忧,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乃常理。可即刻传令各营迅速出城,趁其刚至尚未安营扎寨,奋勇攻击,虽不能伤其大将,亦可先挫其锐气,而后再慢慢设法。以逸待劳,必无不胜之理。” 安化王闻之大悦,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军师之言,正合我意。” 于是传令各营奋勇迎敌。 各军得令,正准备出城,忽然见守城官飞奔而来报告:“敌军已距城下不远,请您定夺。” 安化王闻听,立刻披甲上马,率领后军都指挥王文龙,参将温世保、薛文耀,游击魏光达、高铭、孙康、刘杰及裨将等众人,率领三千兵马,飞奔出城,只见敌军已然列好阵势,于彼处严阵以待。安化王心急如焚地问左右:“哪位将军前去交战?” 只听有人高声应道:“末将愿往!” 安化王一看,原是游击高铭。安化王厉声道:“将军此去,务必猛挫其锐气。” 高铭领命,手持八角铜锤,气势汹汹地冲出阵来。杨小舫见状,亦毫不畏惧,提刀飞马杀去。究竟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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