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老鼠

“大家不要停，马上就快到了！”一路上，车队首领乌里扬不时的大喊，以此鼓舞人心。 根据乌里扬大叔提供的潦草地图，村民队伍顺着世界树大道南下千里。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到达他曾经驻扎的哨塔后，就脱离大路沿着安泽诺河河畔向西进发。 穿越三十多里的原始森林，抵达河湾目的地。 队伍目前所处的位置，正是离开佛瑞洛夫伯爵领最西边的哨塔，正式进入原始荒野的最后一段路途。 短短的三十多里路，却比之前的一千多里都难走，不提暗中窥伺的各种野兽，光是来自狗头人的伏击就多达四次。 最后一次造成的死伤更是前三次加起来的总和。 仅剩的五十个民兵现在只有一半还有战斗能力，就连刚上任的民兵团团长里奥·蒙多，也在这场战斗里重伤不起。 不仅仅是狗头人的频繁袭击，因为没有道路的缘故，辎重极多的村民队伍行进速度本来就慢得离谱。 车轮陷进泥坑、侧翻、车轴断裂。 驴子受惊逃窜、犯倔。 下雨、下雪，倒塌的巨木拦路。 心态崩溃的村民闹事、生病。 甚至一个不到三米的小悬崖，就能让车队停顿半天。 各种各样的事故，将队伍的行进速度降至最低，几近停滞。 整个车队的人，都在冰冷的泥水中打滚，和苦难搏斗。 “到底还有多远？什么时候能到？驻扎在这里不行吗？”队伍中有人哭，有人喊。 “明天就能到！明天就能到！大家加把劲！” 乌里扬一脸笑意，跳到一颗巨石之上，挥舞着手里的牛角盔，大声吆喝：“那里有伸手就能抓到的肥鱼！有到处乱窜的麋鹿！随便你砍的大树！大片大片的肥沃土地，每个人都能吃饱饭！” 同样的话，乌里扬大叔已经喊了一路，甚至被车队的小孩们编成了童谣。 但不容置疑的是，他的话确实在鼓舞着人心，让村民们撑住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车队首领乌里扬大叔拥有足够的手段和威信，而千里迢迢跟到这里的村民已经没有退路可言，这支弱小的村民车队早就分崩离析了。 但不管如何，在无数个“明天就能到”中，村民车队终究还是抵达了河湾目的地，来到了乌里扬大叔极力描述的美好新家园。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河湾半岛，无数年的泥沙淤积形成了一片面积辽阔的平原。 不同于大河两岸茂密的原始森林，河湾半岛上全是草地和小湖，只有一些零星的小山丘上长着稀疏的小树和灌木。 冬日的草原上全是齐大腿高的枯草，粗壮的根茎连积雪都没能将其全部压垮。 这彰显着土地的肥美，就连里奥这样的门外汉，也知道这里非常适宜垦荒。 醒来后继续在货车上躺了三天三夜的里奥·蒙多，也勉强站了起来，能够直立行走了。 这段时间，原主的记忆仿佛从高空坠落、崩裂溅射的镜子碎片，混乱无序的刺进他的脑海。 不断地潜移默化着他的认知和性格，整个人因此看起来浑浑噩噩。 幸运的是，原主本来就是个活得浑浑噩噩的人，而且躺在货车上无法行动，周围的人根本看不出一丝异常。 车队停在河湾的碎石滩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似乎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但更多的是何去何从的迷惘。 乌里扬大叔跳到一辆货车上，大声的分配人手，指挥着只会呆呆站着的村民们去伐木砍柴、埋锅造饭、安营扎寨。 刚刚沉寂的营地，就在乌里扬的吆喝声中活了过来。 里奥离开乱糟糟的营地，坐在河滩的一块巨石上，享受着因负伤而得到的闲暇。 眼前的大河，是北冰河的一条支流，叫做安泽诺河。 它发源于宏伟屏障的深处，从数千米高空坠落，往东北流淌两千多里之后，在北境重镇奥列尼克的身前和北冰河一起，汇入风暴峡湾，最终注入冰海。 虽说是支流，但也是大陆地图上可以标注出名字的大型河流。 它的河道平缓，结冰期短，渔业资源非常丰富。 比起常年封冻的北冰河，安泽诺河更像是北境人的母亲河。 河湾这里属于安泽洛河的上游源头，水面并不宽广。 湍急的河水经过河湾开始变得平缓，原本五十多米宽的河道也骤然扩展到一百多米，如同变成一座小湖，清澈见底的河水里可以看到各种鱼群在游荡寻食。 往西远眺可以看见白雪皑皑的连绵山脉，几座矮峰之后，陡峭笔直的万丈悬崖拔地而起，顶部没入云端，仿佛是世界的尽头。 那就是宏伟屏障，在晨光大陆的中央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仿佛平地之上的一只大树桩。 里奥目光所及，只是它的冰山一角。 安泽诺河的河水从天际云端坠落，顺着宏伟屏障陡峭的悬崖一路泼洒，十多座巨大的瀑布交错出现，蔚为壮观。 往北越过大河，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里面全是数人合抱的针叶巨木，树冠上还有着厚厚的积雪。 一群体型和马一样高大的角鹿正在河对岸饮水，其中几只小鹿好奇的盯着里奥，发出呦呦的呼唤。 听乌里扬大叔说，那里本来是一片辽阔的大草原，叫做驱狼原，千年前兽族在这里放养座狼，是兽族狼骑兵的发源地。 当年兽族的狼骑兵军团，是战力和帝国具装骑士团不相上下的存在。 不过随着兽族远遁北冰河以北的雪原后，这片大草原在兽族萨满和精灵德鲁伊的联手施法之下，被森林覆盖。 无数曾经辉煌的兽族遗址，都淹没在莽莽森野之中。 原主最佩服乌里扬大叔的，除了那一身军队中习来的武技，就是编故事的嘴。 任何东西在他嘴里，都有着漫长的历史和足够吸引人的故事。 金发少女奥莉薇娅走过来，替里奥查看了伤势，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板着脸叮嘱道：“帐篷已经帮你扎好了，累了就自己去躺一躺，不要乱走乱动，知道吗？” “知道了。”里奥老老实实点头，看了一阵风景，被寒风吹得直哆嗦，里奥这才回到营地，找到了自己的帐篷。 这是一个由各种杂色皮毛缝制的小帐篷，里面塞了一堆的皮子，都是里奥多年来狩猎获得的战利品。 但是因为剥皮和硝制的工艺太差，以及过度使用，许多皮毛现在已经成了一团毛絮。 但就算这样，也算得上是整个营地里屈指可数的好帐篷了，至少它足够保暖。 此刻小小的帐篷外，一个浑身泥巴的小孩蹲坐在帐篷外瑟瑟发抖。 他双手抱着膝盖，身上披着一块到处是破洞的小毯子，后背贴着帐篷，想要以此抵御寒冷。 里奥走过去，一脚将他踹进帐篷，口中戏谑道：“小老鼠，今天找到吃的吗？” 罪过罪过，不是我要踹，是原主要踹。 十多年半野人半强盗的生活，已经将粗鲁和暴力刻进了原主的血脉，时刻影响着他的行为。 里奥踹出的一瞬间就下意识的收了力，可是仍然将小孩踹得滚几圈，滚到了帐篷的最里面。 趴在帐篷毛皮堆里的小孩木木的摇了摇头，呆滞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这个被里奥叫做小老鼠的小孩，身高不到米二，衣料单薄，瘦骨嶙峋，有着北境十分少见的黑发黑眼珠。 里奥第一次发现他的时候，是十多天前的某天清晨，在车队的一辆驴车的车底下。 那时候正下着小雪，小老鼠躲在停在大路旁的驴车车底，就在泥地里铺着一张小毯子，蜷缩着躺在上面。 这张毯子就是刚才披在身上的那张，就和里奥记忆中的入户毯一模一样，半平米不到的样子。 铺在地上，就没法盖住身体。 原主里奥发现他的时候，已经冻的浑身僵硬了。 也许是联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原主顺手提起被冻僵的小孩，扔进了自己帐篷的烂皮毛堆里，又将自己的早餐喂给了他。 没想到这个几乎没了呼吸的小孩真的活了过来，从此就跟在了车队后面，白天不见身影，晚上就蜷缩在里奥帐篷里的一角，倒是顺利的多活了半个月。 不过原主或许有善心，但也不算多。 自从离开村子后，每天自己都只能吃个半饱，根本无暇顾及别人，只是让了一角地方给小老鼠安窝。 小老鼠原本被里奥叫做小哑巴，发现他能说话后，又改叫他小老鼠。 也不知道每天是去偷、去讨，还是去野地里吃草，反正依然活着。 自己受伤的这几天，都是躺在货车上被奥莉薇娅照顾，根本没有住帐篷，不知道小老鼠是怎么撑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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