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中毒

一切安排妥当，已经是傍晚。 回去的时候，朱允熥很疲乏，独自在一辆马车里先睡下了。朱元璋则跟华英雄在另一辆马车里谈事情。 “好久没下地干活了，今天活动活动，感觉很舒坦！”老朱开心地说：“就是今天的奏疏还一点没批，晚上大孙多担待下！” 华英雄：“。。。” “对了，俺看允熥这身体太差了，也是怪俺这个当爷爷的，一直忽视了这个孙子。大孙有没有办法帮忙调理调理？”老朱向华英雄投去期待的眼神。 华英雄则是还在想口疮的事：“调理倒是其次。允熥的那个口疮，恐怕并不简单。” “此话怎讲？”华英雄这段时间接诊，还没有出现过误诊的情况。如果华英雄说情况不简单 ，那肯定是有很大的问题！朱元璋不由心中一紧。 “目前还不敢肯定，等下回了中华楼，我要给允熥做一些检查。如果证实了我的猜测，恐怕允熥需要在中华楼住一段时间进行治疗。”华英雄说道。 “行！就按你说的办！”朱元璋有些内疚地说：“其实，当年你娘生允熥的时候不幸去世，因为这件事，俺和你爹心中对允熥多少有些隔阂，有意无意就冷落了他。” “我记得当年母妃生下允熥，我也去看望过，好像当时母妃有呼吸困难的症状？”当时朱雄英只有四岁，因此记忆比较模糊，华英雄努力回忆了一番，收获不多。 “俺记得你娘一直呼吸困难，后来还浑身抽搐，据太医说当时脉搏大乱，之后就咽气了。。。”朱元璋也努力回忆，记起了当时的一些情况。 “看这个症状，母妃很可能是羊水栓塞。”华英雄根据症状进行了分析。 “羊水栓塞？”朱元璋对这个新名词不太理解。 “羊水栓塞，就是分娩时，羊水进入母体血液循环，造成的一系列过敏反应。大约每10万人里面只有不到10个人会发生这个症状。如果发生，即使是以现在我这里的设施，救活的概率可能也不到五成。所以，母妃去世，不能怪允熥，也不能怪太医，可能这就是命吧。” “原来是如此凶险的病症！俺明白了，以后绝对不会在内心迁怒于允熥了！”朱元璋说道：“俺看后来的历史，允熥因为不为俺所喜，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后来被允炆封为吴王，却又因为嫡孙的身份敏感，不让其就藩。老四篡位之后，被关在凤阳直到去世，还不到四十岁！大孙，你就他一个亲弟弟，一定不能让他这么早死啊！” 见朱元璋忧心忡忡，华英雄握住朱元璋的手安慰道：“允熥的症状，很有可能是慢性汞中毒。爷爷放心，孙儿有办法解决的！” 回到中华楼，华英雄立即安排给朱允熥做检查。首先是血检和尿检，之后是x光检查。其中血检和尿检的结果中，汞含量均明显高于正常水平。而肺部x光片显示有不规则阴影，应该是汞中毒导致的轻度炎症反应。 “允熥，你除了口疮之外，平时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华英雄需要询问一下患者有没有其他症状。 “有时候会头晕，看书也容易记不住内容。。。”朱允熥努力地组织着语言：“还有晚上经常睡不着，白天又没精神。。。” 失眠、多梦、头晕、记忆力减退，看来应该是慢性汞中毒的症状无疑了。 “这些症状大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确认发病时间，也是进行诊断的一个重要步骤。 “有好几年了吧。。。具体也不记得了。。。”朱允熥摇了摇头，实在想不起来。 “既然身体不舒服，怎么不跟爷爷说呢？”一直在一边看着的朱元璋急了，他一直以为这个孙子天性愚钝懦弱，没想到竟然是患了病！ “我知道自己表现不好，怕皇爷爷责罚。。。而且，皇爷爷每次来春和宫，都是找二哥。。。”朱允熥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有些害怕。 听了这些话，朱元璋心如刀割！这孙子四岁就没了娘，现在爹也没了，生病了也没个人关心他，自己这个爷爷当得太失败了！ 察觉到老朱脸色很差，华英雄知道要赶快拿出治疗方案：“允熥，不用紧张。哥这里有治这个病的药，你这两个月就住在这里治病，到时候肯定可以恢复的！” 说完，华英雄开始亲自调配静脉注射液。这次用到的药物是二巯(qiu)丙磺钠，是治疗汞中毒的专用药物。由于朱允熥比较瘦弱，体重只有55公斤，因此每次的用量为200g，每日1次，用药3日停4日为1疗程，看朱允熥的长期中毒的状况，估计至少要5个疗程。 很快，华英雄进行了扎针，调节好了输液速度。见状，朱元璋说道：“大孙，出来一下。” 华英雄点点头，跟一直在陪侍的宋忠说道：“宋大人，以后我不在的情况下，允熥的安全和身体状况，都由你来负责了！” “卑职领命！” “爷爷，您也在想那个问题？”华英雄跟随朱元璋来到外面。 “嗯。允熥中毒一事，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朱元璋表情冷漠，如果真被他查出有人谋害朱允熥，他必定要大开杀戒！ “有这个可能。”华英雄肯定道：“慢性中毒，首先应该从日常饮食开始进行排查。” “但是尚膳监的吃食，管理严格，二十多年来还从未有过这方面的闪失。”朱元璋思索一番，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会不会是有人在食物中下毒呢？” “汞的熔点极低，常温下很容易挥发。因此，最常见的形态是氧化汞，也就是常说的‘朱砂’。”华英雄分析道：“您的宫里，应该没人敢搞什么修仙炼丹之类的事情吧？” “那是当然！”朱元璋对这点还是有自信的：“这么说来，朱砂的来源，最大的可能就只剩下那个地方！” 事不宜迟，朱元璋立马掏出对讲机：“蒋瓛，你马上去太医院，叫戴思恭带上三皇孙所有的用药记录，立即来见朕！完毕！” “收到！微臣领旨！完毕 ！” 陛下这么晚还要急着召见，而且还要带上三皇孙的用药记录，戴思恭知道恐怕来者不善，搞不好就会有人要人头落地！怀着忐忑的心情，戴思恭跟着蒋瓛来到了朱元璋的卧室。 “老臣拜见陛下，虞王殿下！”戴思恭行礼道。 “免礼！”虽然免礼了，但是戴思恭发现朱元璋脸色明显很难看：“东西带来了吧？” “是！”戴思恭掏出记录册，交给太监金生奴。 “直接给大孙过目。”朱元璋命令道。 华英雄仔细翻看起来，其中多数是些补药和治疗伤风感冒的药方，不过从五年前开始，有一味药方引起了华英雄的注意：“安神丸？” 戴思恭连忙进行解释：“回殿下，您所说的应该是《内外伤辨惑论》中的朱砂安神丸。药方是朱砂 、黄连、生地黄、当归、炙甘草，有镇心安神、清热养血之功效，主治心火亢盛、阴血不足之症。” “这么一说，俺倒是想起来一些事。”朱元璋回忆道：“大概就是五年前，可能因为从小就没了娘，你爹又忙于政务，无暇管教，允熥越发顽劣，竟然在大本堂打架闹事。当时太医就说是什么心火亢盛，开了什么安神丸还是安神汤之类的，服用了几次，允熥就不那么闹腾了。俺当时以为是病治好了，还赏了那个太医。” “一般来说，朱砂在水中的溶解度极低，因此少量的服食，不会对人造成什么损伤。但是日积月累，还是会有游离出的汞离子在人体内沉积。而汞离子具有神经毒性，会造成头痛、麻木、记忆力减退等症状。” “所以看起来就好像这个人安静了下来！”朱元璋听到这个解释，顿时起了杀意，反问道：“戴大夫，你们太医院，就是这么给人安神的？” “陛下息怒！”戴思恭见势不妙，赶紧跪地求饶。 “蒋瓛，去把给允熥用这个药的大夫揪出来，就地正法，族中男丁发配充军，女子全部送去教坊司！”朱元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遵旨！”蒋瓛立刻退了出去。 虽然房间里冷气很足，但是跪在地上的戴思恭早已汗流浃背。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 华英雄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要缓和一下气氛：“戴大夫，您也不必太过自责。这次允熥中毒的症状，我可以进行治疗。不过，太医院那边跟我这里的合作研究，进度必须加快了。有空多跟王大夫和盛寅他们沟通一下吧。还有，这个是我对允熥用药的详细资料，根据规定，还是由您去记录吧。”说完，华英雄把纸条递给了金公公。 “谢殿下！老臣记下了！”戴思恭接过纸条，回答道。 “行了，戴大夫，你先回去吧！”该了解的都了解了，朱元璋直接送客了。 “难怪你不让俺随便吃太医院的药，原来是有这么多学问在里面。”朱元璋说道：“这个是不是也是你说的那个‘科学’道理？” “是的。这方面基本属于‘科学’之中的‘化学’范畴。”华英雄解释道：“虽然炼丹之事，虚无缥缈，理论也不可信，不过，却是后来化学的鼻祖。只是因为我中原人士，往往重结果轻过程，重实效轻理论，因此未能从炼丹的种种现象之中，总结发展出化学之道。” “你要的老五，过两天就到京城了。既然人到了，就赶紧把那个什么科学院搞起来！”朱元璋催促道：“不过，老五性子有些乖张，俺屡次劝诫都没什么效果。你想让他办事，可得费些功夫。” “不知道五叔用的是什么卡组？”这种事，当然是通过打牌来决定比较直接！ “俺当时给的卡组他没要，他现在用的好像是他自己弄的什么植物族卡组。。。虽然河南那边也有锦衣卫监视，不过他甚少出手，具体情况俺也不清楚。”朱元璋在华英雄面前不会刻意保留任何信息，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这么神秘吗。。。恐怕会是一番苦战。。。”华英雄思索着对策。 “你跟他老丈人冯胜比较熟吧，俺到时候就叫冯胜先去接待，如此一来，老五应该不会对你那么戒备。” 为表示尊重，周王朱橚(su)抵京当天，华英雄打算跟冯胜一起去城外相迎。 今天华英雄骑的是李景隆赠送的那匹青色阿拉伯马，名字当然是叫做“三角鹰”了。 今日冯胜身穿便装，领了不少人马，华英雄远远就窥见他，主动策马上前打招呼：“冯将军，别来无恙！” “托殿下的福，老夫硬朗得很呢！”冯胜笑着回答道。 “为何是托我的福？”华英雄被搞得莫名其妙。 冯胜没有多言，只是用满意的眼神盯着华英雄看。冯胜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分别嫁给周王朱橚和已故的开国公常茂，还有一个侄子冯诚，是他大哥的儿子，不出意外，他自己百年之后，就会是冯诚继承自己宋国公的爵位。不过，眼前的虞王，是常家血脉，也算是他们武将一脉的孩子，也是他们今后身家性命的保障，加上之前的接触之中，了解到其确实十分优秀，冯胜自然是越看越喜欢。 终于，冯胜注意到了华英雄的坐骑：“殿下的马。。。果然那日大破曹国公的就是殿下！当日老夫也在场观看，殿下的同调召唤绝对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冯胜的眼神加上这个夸奖，搞得华英雄有些不好意思了：“啊，当时我穿成那样都被冯将军认出来了吗？” 冯胜却笑道：“老夫看殿下骑马看了那么多日 ，会认不出殿下的身形？况且，能完胜曹国公的，恐怕也没有几人。” 华英雄说道：“还是冯将军了解我！今日五叔的事，也要多劳烦冯将军从中斡旋！” 冯胜拍拍胸口说：“包在老夫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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