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见他宠辱不惊，生死似乎也不太看重，政治上的才能颇佳，说道：“你是个难得的人才，与义兄颇为不同。你父亲若有你一半的通透，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p>
王震苦笑道：“太子殿下，家父有这样的下场，不是靠口齿伶俐的争辩就能改变的。”</p>
李亨轩眉一扬，说道：“这是什么意思？”</p>
“太子殿下还不明白么？陛下要的是一个听话安分的储君，而您恰恰是这样的储君。李林甫如何折腾，也动摇不得。”</p>
王震鼓起勇气说这样的话，只觉太子的软弱像是真的，又像是假的。</p>
但有李隆基这样强势的皇帝老儿，当儿子的都会变得软弱。</p>
民间父子尚且如此，何况帝王家？</p>
李亨听他如此说，不禁纳闷，皱眉道：“那是什么道理？恐怕你对当年的内情并不明了。”</p>
“敢问太子，是何内情？”王震不答反问道。</p>
李亨见他性格坦然，又富有城府，是个可以培养的苗子，登时起了爱才之意，说道：“陛下削去义兄的全部兵权，并未只有李林甫暗中散布欲奉太子等谣言，还有一个原因，对吐蕃的石堡城之战。”</p>
“这我倒是不知，烦劳太子细述。”</p>
王震点了点头，自家父亲生前的主要作战区域，就是位于青海一带，从皇甫惟明手里接过陇右节度使的位置，也是为了更好跟吐蕃交战。</p>
李亨目光一时间柔和下来，沉声道：“你年纪太小，义兄多年来掌军持甲，重大军务也不可能告诉你，这点我是确信的。”</p>
王震也知他说的实话，在原主人的记忆里，对王忠嗣有关的确实了了无几。</p>
“吐蕃乃我大唐西北的边患，河陇一带常年驻军便是防备。”</p>
李亨道：“由于先天二年，大唐割让送出河西九曲，为这事四十年来边境战火不断，陇右战略上被动，大唐无法让吐蕃感到灭国的威压，反观吐蕃若东进则威胁关中。”</p>
王震心想原来有这一节，只可惜的是吐蕃位于高原，唐军每到达便头晕目眩，根本不知道这是高原反应，还道是军中有了瘟疫。</p>
李亨长叹一声，“唐对吐蕃之战，则重点围绕石堡城。陛下登基以来，更是对石堡城觊觎已久，信安王李祎、盖嘉运、皇甫惟明等人都曾先后进攻石堡城，或无功而返、或失而复得。</p>
而皇甫惟明败后，陛下就让他交出兵权，给了义兄统兵，始为四镇节度使之初。”</p>
王震苦笑道：“先父虽是陛下的养子，可握有如此重兵，再加上外界的风言风语，着实让人难安。”</p>
李亨道：“不错，正是这样害了义兄。天宝六载，义兄成为陇右节度使，可在进攻石堡城的问题上，却与陛下有了分歧……”</p>
“什么分歧？”</p>
“义兄认为，进攻拿下石堡城，就要顿兵于坚城下，受地势影响，吐蕃军只需数百数千人便能守住，而唐军则要付出数万人的代价。”</p>
李亨叹了口气：“攻下石堡城，剿灭吐蕃，是陛下心中的梦魇。义兄却认为需要等待时机，不愿以数万将士性命换自己的荣华富贵，亦担心会导致其他边界兵力空虚，让吐蕃有了可乘之机。”</p>
王震有些讶然，心想自家死鬼老爹才是真的爱兵如子，换作有野心成就功名的将士，只怕早就催促数万唐军前仆后继地送死。</p>
第一次，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父亲有了无上的敬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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