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告别了那位有些过度热情的司机。 临下车,那位“好心”的司机还得提醒镜流:“妮子,头发很好看,但是染发还是对发根不太好,爱好咱们理解,但是得控制。” 镜流:…… 这个星球连个命途行者都没有,“好心人”倒是不少。 她转头,幽幽的盯着凰暗。 凰暗的联想能力有点过度。 他一直在想,自己刚刚被看作镜流的父亲,在镜流被那司机语言攻势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笑笑,或者做些解释,为自己临时的“女儿”角色争辩一下才更像是父亲的角色? 这样的话,自己是不是能更多的适应一些类似的任务。 而且自己是不是笑点太高了?对待普通人这样的劝告应该多笑笑?这样和普通人相处,也能方便任务情报的获取。 从刚才,到做法,再到任务,再到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 凰暗皱眉思索着,但是透过人皮面具看的不太明显——毕竟之前为了让头皮舒服点,他把面具拽松了些。 在镜流眼中,他就是在发呆。 这人有点呆……但是偶尔也意外的机灵。 镜流刚才想起,这个星球似乎没有天生异色头发的人。 自己刚才下意识就要说是天生的来着…… “是不是该走了?” 镜流摒弃心中想法,开口问道。 “对。” 凰暗转头,不知从哪拿出一个口罩递给镜流。 “做什么?” “你的长相太引人注目了,不要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凰暗扬了扬下巴:“戴上。” “我还有个问题。” 镜流皱了皱眉:“我的剑都没法处理,你的枪和匕首怎么办?” 凰暗瞥了她一眼:“走之前就处理掉了。” “嗯?什么时候?” “在我决定和你同行的时候。” 凰暗留下这么一句,转身就走。 镜流挑起眉毛,跟了上去。 …… “怎么不进去?” “坏了……” “嗯?” 镜流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站在火车站前面。 她还想着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所谓火车,和游云天君的那辆列车到底有什么不同。 游云天君的列车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来过仙舟了,饶是镜流也只是在书上看过图画。 火车和星穹列车……应该大差不差吧?除了没法在星空中行进。 “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习惯了,忘了还有个你。” 凰暗皱起眉头:“没有身份证,买不了火车票。” 镜流也愣了一下。 她当然没忘了这个茬。 但是她以为凰暗有办法解决来着。 毕竟这个世界里,凰暗表现出的能量似乎不小。 有枪,并且随意下杀手,好像还有人能替他处理的样子。 凰暗低头摸了摸下巴。 找凰命的话倒是可以解决,但是一定会牵扯出非常多的问题。 一个没有身份证明的女人跟在他身边,组织一定会调查。 调查没有结果,组织会有极大的可能暴力介入,然后一堆问题一连串的飞过来。 毕竟在他们的世界里没什么以德服人。 也或许有,枪就是德。 无数种可能的未来中,他要么会被剑气劈成两半,要么会被乱枪打死。 他是不怕死,不是不想活,这不矛盾。 临时身份证办理也不可能,镜流连户口本都没有。 “看来火车坐不了了。” “那怎么办?” 凰暗思索了大概半分钟,低头看向镜流:“你晕车吗?” “啊?” …… 今天的波折中,凰暗唯一庆幸的就是——幸好他不缺钱。 当今社会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不缺钱归不缺钱,就是有点麻烦。 他突然又想把镜流给扔了。 想到一连串后果……还是算了。 凰天组织要是因为这个没了,他就是千古罪人。 凰枭他能杀。 镜流他杀不了。 再进一步,惊动国家,以现在那位的脾气,非得把凰天组织连着镜流一起端了不可。 那位可以万事留余地。 也可以把一切做绝。 他是个杀手,再强也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把这女人藏得销声匿迹。 镜流真惹出什么大事,这样的问题,那位一定会把这个事情推给他们。 毕竟不可能用核平方法解决,还要考虑百姓。 结果就是他们一起玩完。 杀手组织也不能完全藏在暗处啊…… 别了,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带着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女人往屋里一扔,周围的邻居对他的印象反而会更刻板化一些,这是好事,对任务有利。 三千块,包车,两个人,从南城到连市。 刨去油费,过路费,司机大概能赚将近两千块钱。 大概要十二个小时。 这些开黑车的单身汉大都是无根浮萍,他正好一起去连市,还能朝着周边跑一跑。 “记账上。” 凰暗只给镜流留下三个字,就自顾自的上车了。 两个人都坐在后座。 凰暗出于习惯坐在司机正后方,镜流靠在另一边的窗户上。 “大哥是连市本地人?” 司机从内后视镜看了凰暗一眼,问道。 十二个多小时的车程,司机肯定闲不住嘴。 “嗯。” 凰暗点点头。 “这是……你女儿吗?” “我侄女,去连市上大学。” “啊,怎么没坐火车?” “小丫头非要坐包车,说要试试长途,你看看,刚上车就蔫了。” 凰暗尽全力将声音染上一丝笑意——这对他来说确实有些困难。 镜流盯着外面的风景,没接茬。 她只需要在问到自己的时候回应一句就够了。 “正常,孩子嘛。” 司机笑了两声:“连市那地方好啊,但是在北方那块来说,房价有点贵。” “还好,哪里都有贵的房子。” 凰暗回应着,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总比京城便宜。” “那倒是,魔都一个,京城一个,真是寸土寸金啊。” 司机说道:“之前和哥们去那两个地方闯,妈的,那价格……” “大城市,正常。” 凰暗撑着下巴说道。 开了大概半个小时,遇上红绿灯,汽车缓缓停下。 司机回头看了镜流一眼:“丫头,能闻烟味吗?” 镜流沉默了两秒,点点头:“能。” “这天戴口罩不嫌热?” “嗯。” 镜流又点点头。 那司机可能看出镜流不太喜欢说话,也不找她再搭茬,打开车窗,点燃一根烟,然后朝后面递了递烟盒:“来一根大哥?” “不了,我最近在尝试戒烟。” 凰暗在外面不抽烟,尤其是有女孩在场的时候,他都远离烟草。 他倒是会抽,因为他得学这东西。 有的任务需要他会。 “中。” 司机深吸一口,吐出的白雾被风扯成长线:“戒烟是好事,都是有毅力的人才能干的。” “还好,一开始会有点艰难。” “嗨,我之前试着戒过一次,结果跑个长途,从京城到下面津城,那乘客烟瘾重,我没忍住又抽上了。” “你们这种工作戒烟很困难,少抽些就是了。” “也对,哈哈。” 司机和凰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将烟头扔进夹在中间的瓶子里,拧好盖子。 镜流瞥了一眼。 她看不清那瓶子的下半部分,还以为那是用来喝的。 车到了第一个服务区,司机对着后面两个人打了个招呼,下车上厕所去了。 “你不去吗?” 凰暗看了镜流一眼。 镜流摇了摇头:“不需要。” “这样。” 凰暗点点头:“挺方便的。” “嗯。” 凰暗发现镜流的性格真的挺冷淡的。 起码两个人也相处了快五天了。 虽然还没到熟悉的程度,但是也应该算是认识了。 但是他们两个现在的对话,除了对于世界观的问答,其余的都以冷场告终。 不过也是……镜流现在应该也没心思和自己闲聊,她大概满脑子都是回家的方法。 凰暗说这句话的时候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也是那个冷淡样。 司机买了瓶水回来,对凰暗打了个招呼之后,站在车边抽完一根烟才上车。 汽车再次开了起来。 “欸对了,开之前忘了说了,如果遇到交警查车,你们得配合我一下。” “怎么配合?” “就说你是我哥们,这是你侄女,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镜流。” 镜流吐出两个字。 凰暗沉默半晌:“凰暗。” 镜流看了他一眼。 “大哥这个姓真挺少见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姓皇的人,是皇帝的皇?” “不是,凤凰的凰。” “嘿呦!那更少见了。” 司机笑了一声:“贵人姓啊。” 不过路途挺顺利,一直到下一个服务区也没见到交警的影子。 司机再次下车去了。 他一路上说个不停肯定要喝很多水。 喝多水就想上厕所。 镜流看了一眼远去的司机,又看向凰暗:“你不是说你没有名字吗?” “凰暗是我的代号。” 凰暗淡淡道。 凰天组织的杀手有四个分级。 凰,凤,鸾,雀。 正常来讲,凤级的都是凰级带出来的。 凰级之前也是凤级。 但在凰天组织中,有几个凰级和其他人不同。 比如凰暗,凰枭,凰战。 这三个人都是被首领看中,一手拽起来的。 凰枭和凰战从凰暗手下活下来不说,甚至对凰暗造成了伤害和麻烦,这值得凰命看中了。 凰暗不太一样,他和另外几个凰级是被上一任凰命看中,从小开始训练,然后交接到这一任凰命手里的。 凰命是一个代号,是首领的证明。 据说,这一任凰命是将上一任凰命灭了门,才登上了首领的位置。 当然,这一切凰暗不关心,不关心“照顾”自己长大的老凰命怎么死去,也不关心自己从前的故事。 他只关心自己什么时候会活着,什么时候会死掉。 这一任的凰命是个看起来亲切,实则有些冷血无情的人。 凰暗解决凰枭和凰战之后受了伤,他将凰枭和凰战收入麾下,还对凰暗施了重罚。 凰暗也不在乎这些事情,因为凰命大多数情况下确实值得他信任,除了为公的时候冷血无情,私下里他们两个起码还算是朋友。 处罚是规矩,他理解。 而且现在凰战和凰枭也不算拖后腿。 收回思绪,凰暗看了一眼转过去的镜流,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确实没有名字。” 镜流转头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投向窗外。 “嗯。” 沉默了几秒,镜流无端的说了一句:“这代号挺好的。” 凰暗瞥了她一眼。 这姑娘不止冷淡,还有点呆。 …… 将近十三个小时,他们才到目的地。 天色已晚。 “拜拜了大哥,慢走!” 司机热切的对着镜流又嘱咐道:“好好学习啊,大学是人生的阶梯……” 镜流:…… 怪不得白珩总说她唠叨。 原来她是这样的。 打击…… 凰暗应付走了那个司机。 镜流转头看向凰暗:“在哪?” “这边。” 凰暗掀开黑色风衣,从里面掏出钥匙卡:“这个时间保安应该都休息了。” 凰暗带着镜流走进小区。 好高的楼。 镜流看了看小区里面。 环境也还不错。 正常来讲,住在这里的人应该都很有钱。 “欢迎回家。” 柔和的女声随着闸机的打开响起。 凰暗在闸机上刷卡过去,镜流跟着他走进来。 “六号楼第19层,记住了。” 凰暗淡淡道:“以后你想自己出来走走,别忘了家在哪。” 家…… 镜流愣了一下,点点头,反应过来才想起凰暗背对着她看不见,又吐出一个字:“嗯。” 单元门打开之后,凰暗让镜流在大厅里等着。 “我马上回来。” 凰暗走进一旁的楼梯间。 大概过了不到一分钟,镜流四处转悠的功夫,转过头,身后站了个年轻男人。 镜流愣了一下。 染成白色的头发因为人皮面具的挤压塌下来,显得有些没有活力。 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和刚才那个中年呆滞脸的大叔形成鲜明的对比。 帅的有些邪气。 可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剑眉下的那一双眼睛。 宛若从星空中挖掘下来的黑洞,毫无光亮,幽暗如深渊,镜流甚至没法从那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这本应是一张笑起来如同风景的脸,却没有一点表情。 身体不像刚才的臃肿,瘦了不少,只是那兜里鼓鼓囊囊,好像塞了什么东西。 镜流倒不是因为这长相呆住,而是因为这熟悉的衣服。 “回神。” 凰暗瞥了她一眼,转身走向里面的电梯间:“跟上。” 冷淡的语调,毫无情绪起伏。 镜流挑了挑眉。 是他没错。 她跟了上去:“之前戴的是面具?” “嗯。” 简单的交流是这两个人的行为习惯,两人都没再说话。 凰暗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上的皮套还没摘下来呢。 凌晨三点多了,都快亮天了。 凰暗叹了口气。 镜流打量着电梯。 仙舟内好像还真没有这样全封闭的电梯,至少罗浮和苍城是这样。 打开电梯,凰暗率先走出去,快速朝着旁边看了看:“欸,陈姨,还没睡?” “啊?小暗啊。” 陈香梅抬起头,看向电梯的方向,看清楚是凰暗之后,她笑了笑:“年纪大了,觉少,起的也早,你那门口这两天我也帮你收拾了一下,有些乱了,年轻人啊,不要老是忙工作,注意休息,前两天你朋友好像来了,给你送了个箱子过来……” “谢谢陈姨。” 凰暗点了点头,打断了陈香梅的叮嘱。 他知道陈香梅的行动时间和轨迹,要不然他一般是到家里才脱掉面具和伪装。 “欸,这位是?” 陈香梅这才看清和凰暗一起走出来的镜流。 “女朋友。” 凰暗淡淡道。 镜流瞥了他一眼。 “哦,好好好。” 陈香梅点了点头:“真好啊,起码有了个能互相照顾的人,别怪我唠叨,年纪大了,是会唠叨点的。” 镜流:…… 这位几百岁的年轻女孩看了快七十岁的老奶奶一眼,表情不由得有些复杂。 是了,她也会被说唠叨来着。 “小暗性子有点冷,你多担待哈。” 陈香梅是个热性子,她对着镜流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屋里走了进去:“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早点休息,啊。” 陈香梅关上门,镜流叹了口气,看向凰暗。 “是好借口,免得有那么多事端。” 凰暗说着,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向门口:“尤其是……可以让她老人家少说一会。” 陈香梅关心这个独居小伙子,但是情商也不低,知道什么时候该避开。 不过单独碰到的时候确实说起来没完没了。 长辈的关心…… “嗯。” 镜流回了一个字。 门被打开。 凰暗抽了抽鼻子,眉头顿时皱起:“拔剑。” 镜流迅速进门将大门关上,支离剑在漆黑的空间里闪烁着猩红的寒芒。 凰暗抬手在门边摁了两下,一个暗格显露出来。 他打开暗格,拿出一把短刀。 镜流瞥了他一眼。 这人要是到仙舟,要么进云骑军,要么就会被地衡司抓起来。 凰暗倒是没在意,只是抽了抽鼻子,很快将目标锁定在门口的一个小纸箱上。 等等……小纸箱为什么会有这股子臭味? 凰暗皱起眉头,打开灯。 纸箱已经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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