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鸾飞怕娃娃不受冻,解下腰间的水壶,倒出一碗稀释过的空间溪水,“姨姨这儿多的是,宝宝敞开肚皮喝。” “谢谢…”娃娃虽说已有三岁,却因长期营养不良,个头比同龄人矮小。 屋子破破烂烂,刚才也只见老人和娃娃,其他该有的长辈,一个都没看到。 胡鸾飞感到奇怪,试探性地问娃娃:“你爹娘呢?” 娃娃捧着碗准备回屋,听到胡鸾飞问他,转过脸来,平时他眼里有光的,这时候却黯淡下来,抿着嘴,一副委屈样,像枯萎的春天,没有了往日的活力,教人看了心疼。 他垂落碗,眼眶泛红:“奶奶说,爹和阿娘要去很远的地方生活。” 那仿佛要被抛弃的样子,深深刺痛胡鸾飞的心。下了马车走向他,蹲下,“告诉姨姨,现在你的爹娘都在哪里?” 娃娃吸了吸鼻子:“山洞里。” 诶? “为何?” 娃娃带着哭腔说:“大夫说阿娘得了病,会传染给人。” “那就治啊!” “娘说我们家很穷。” 胡鸾飞忽有一种“何不食肉糜”的罪恶感。 愧疚之余,更是心疼孩子的懂事。 三岁,本该快乐的在父母身边成长。现下,却因疾病,而被迫一夜长大。 “你带姨姨去找阿爹阿娘,姨姨看看能不能治好他们。” 小娃娃并不愿意,摇摇头。 胡鸾飞讶异:“你不喜欢爹娘回来吗?” 小娃娃眼泪吧嗒吧嗒地流,“喜欢。” “那…” 小娃娃抽抽噎噎地说:“娘的病没治好,村里的人不让他们回来。” 胡鸾飞感到奇怪,方圆几里,也就这一户人家,要说村民不同意,根本说不过去。 思量之际,小娃娃兴许是困了,又或许是想妈妈了,悄悄往前一步。脏兮兮的小手伸出来,想要抓住胡鸾飞的裙摆,但又似乎想到什么,收回来使劲地搓着手心手背,眼睛里尽是流之不竭的泪水。 而后,哭着跑回家中。 胡鸾飞看得一头雾水,再看躲家里的娃娃,他正趴在炕上,抱着一件看不清颜色的衣服,哭着喊“娘,我饿…”。 回应他的,只有夹杂黄沙尘灰簌簌的风。 不一会儿,小娃娃哭累了,渐渐睡了过去。他的奶奶,恰好带着人远远的赶过来。 “大娘子,我请大夫来了。”老妪走得急,花白的发间流了不少汗水,“记住,倘若大夫问你们有无银两,一定等他看完病开完方子拿到手再回答。” 胡鸾飞一时不解:“为何?” 老妪往后看一眼,见看大夫不紧不慢地随着年轻的童子缓缓走来,便细声解释:“他是我们当地医术最高的大夫,药到病除,只不过收费高。” 胡鸾飞摸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既然药到病除,不该让时疫泛滥才对。” 老妪叹声:“这年头天灾人祸,谁不想给自己留退路。身上有银子,比什么都好。” 不等胡鸾飞回应,老妪步履蹒跚地往家中走。 孤寂,凄凉,是胡鸾飞唯一能用来形容她的词语。 “阿婆。” 老妪转身,眼中闪烁着泪光。 胡鸾飞说:“顺便让大夫去瞧瞧您儿子儿媳吧。” 老妪定在那里,眼中升腾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是激动,亦或是茫然,也可说不敢置信。 她微颤着身子,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 “您孙子想阿娘了。” 老妪再也抑制不住,憋着嘴,抹去脸颊上的泪水,“怕是大罗神仙在场,也救不来她了。” 胡鸾飞愕然:“此话怎讲?” “我儿媳生娃那会儿落下病根子,如今染上时疫,村民们视她为猛虎蛇蝎,将她赶进猛虎山内…”老妪声声泣血:“我儿舍不得儿媳,跟着进山照顾。之前还回来一两趟远远地跟我说话,最近啊,不来了。怕已凶多吉少。” 难怪在这儿看不到其他家属,原来有这么一段故事。 胡鸾飞默了下,蹙眉凝思。 “是谁要看病啊。”大夫已然到了跟前。 突然在眼前放大的老脸,胡鸾飞吓得后退两步。 压下惊惶后,方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约摸六十左右,八字胡,高颧骨,精瘦精瘦的,看起来有种“小人”的既视感。 “病人在马车里躺着。” 他短促地“哦”了声,转头望向马车。江时正好起身,因刚喝了空间水的缘故,身体好了些,看起来只是稍微累了而已。 大夫上前,摸摸马车帘子,再摸摸甩着马尾的骏马,似乎很满意,不停地点头。 对于病人,他只字不提。 胡鸾飞深感奇怪。 正当她想不明白的时候,大夫忽然转过来,语重心长地说:“这马儿病得不轻,有虚寒内热之症。” 愣住的不只有胡鸾飞,还有江时。 江时指了指马,再指回自己,一脸的问号。 若不是旁边的小童撞了撞,这位大夫恐怕还沉浸在马车的奢华中无法自拔。 现下,知道给江时把脉了。 约摸两分钟,他让江时伸出右手。 再约摸两分钟,他紧蹙着眉。 看他严肃的样,胡鸾飞和江时忍不住凑近他,“怎样?得了什么病?” 那大夫收手,摇摇头。 本就悬着心的江时,此刻有些不安,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不治之症?” 那大夫抬眸,捏着八字胡把玩:“倒不至此,遇上老夫,这病有得治。” 江时迅速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只不过…”大夫顿了顿,耍起了马虎眼。 江时刚吞进肚子的心蹭的一下又到了嗓子眼,“大夫,有话直说。” “这费用嘛…”说着,朝马车里探头探脑。 江时方才有听到胡鸾飞和老妪的谈话,瞬间明白大夫话里的意思,“大夫,只要能把我的病治好,钱不是问题。” 大夫的眼里闪过一道亮光,嘴上说着谈钱市侩,又按捺不住心里的想法,偷偷往马车里瞧。 胡鸾飞根本不知道江时在搞什么鬼。倒也没出声打断,站原地看他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聊着聊着,大夫以药材短缺为由,要求江时暂且在此地住下,第二天他在过来。 大致说多几句,大夫带着小童原路返回。 江时斜靠着马车,嘴里叼着不知打哪来的狗尾巴草,眼睑耷拉着,神色凝重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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