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离别

边关塞外。 “哇…哇…”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引来了远处的几只秃鹫，这股死亡的气息笼罩着在场每个人心头。 樊凌羽低头看着那没入胸膛三寸的箭矢，皱着眉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只是片刻，他抬起头，看着周围这一群人，如今也是视死如归，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常年征战，保卫疆土，到最后不是死于抗敌，而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樊凌羽笑了，只见他嘴角上扬，带有一丝无奈，似是自嘲，也有不甘。随即拔出宝剑，干净利落的斩断箭尾，扯动伤口带来的痛苦让他眼角不由抖动了一下，也依然不影响潇洒自如的气质，他用极为狂傲的语气说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说罢和阿尔汉同时冲向人群，一手银枪爆射而出，连同带着风声呼啸而过，连续贯穿了三个士兵，强大的冲击力又撞倒了后方一大批人才勉强停下，这一击明显是用了全身力劲，惯性让他的身子趔趄，向前踏了两步才站稳，紧接着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催动自己手臂以刁钻的角度划过一剑，一剑封喉，四五个冲上来的敌人顷刻间全部丧命，有一人捂着自己的脖子似乎是要阻止喷涌而出的鲜血，可这只是徒劳，瞪大双眼缓缓向后倒去。 一旁的阿尔汉只见他快速跑向人群，一拳把人轰飞之后，那人便再也爬不起来，力道强劲，胸骨尽断。这时他看到人群之中的大周将领方文，不自觉笑了出来，握着刀一个飞身就来到不远处。“呀！”大叫着朝着方文袭去。 方文见这架势心里也发慌，一开始就一直都躲在大军身后，他可没那个本事与这两个杀神硬碰硬，连忙大叫道：“拦住他，杀了这个胡狗！” 可只要是近了身的兵将们都三下五除二的全部被放倒，根本阻拦不了阿尔汉的步伐，由于人数太多，心里又都有畏惧，谁也不想做那个炮灰，所以犹犹豫豫间每一次发起进攻也就那么十几个人围着樊凌羽和阿尔汉，这才一直推延至此，不过就算是如此，等着他们消耗完体力，也终将是死路一条。 阿尔汉眼看离方文越来越近，一跃而起，飞跃过四五个人，一刀劈下，方文也顾不了那么多，当即举起八尺长的大刀抵挡，没曾想这虎头大刀直接劈断了刀柄，还在极速向下落去。 “啊！…”一整只手臂掉在地上，触目惊心。方文因为巨大的冲击力一屁股摔坐在地上，也得亏是他身子倾斜着这挡下这刀，不然这一刀下来，定然已经是砍西瓜似的开了瓢。 方文死死捂着自己的肩头，惊恐万分的看着阿尔汉，不由自主地向后一点点退去，此时他非常后悔，之前为什么不再躲远一点。 也就在这时，赶来的士兵前后夹击，长枪也刺入了阿尔汉的身躯，将他死死抵在原地，四五杆枪插在腹部和背上，这场景让人难免有些不忍。英雄迟暮，阿尔汉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着一刀斩断了所有的枪杆，又呈圆弧状挥砍而出，前后左右的士兵全部应声倒地，阿尔汉单膝跪地，大刀插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看了看自己家乡的方向，好像是有些话梗在喉咙，使劲咽了口口水，缓缓闭上了眼睛… 方文断了一臂，身旁士兵帮他粗略的包扎了一下，主要是防止失血过多，他看了看地上的断臂，悲愤不已，再看到阿尔汉已失去战力，心里想着“这该死的胡人。”果断走向前去，断臂之痛使他走起路来都踉踉跄跄，眼神凶狠的盯着紧闭双眼的阿尔汉，直接手起刀落，斩下了阿尔汉的人头，毕竟还能带回都城邀功。 另外一边的樊凌羽此刻也是油尽灯枯，在进进出出杀了近两百人之后，拿剑的手也是止不住的颤抖，浑身是血，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伤口，已经对疼痛感麻木了，唯有严重的贫血症状提醒着他，自己的生命正在缓缓流失。 这一天，他看着自己的樊家军将士一个个的在他面前死去，那些陪伴着自己多年以来出生入死的战友，有老有少，年纪小的甚至只有十六岁，让他怎能不悲痛？还有阿尔汉最后那沉默的爆发，誓要杀敌的气势，一代草原雄鹰般的大将军死后也得不到一个全尸，呵呵，自己这些人真是可悲，何其风光，最后还不是落得个惨淡收场，难道真的是好人不长命吗？ 想到此，他自顾自的坐下，身边就是昔日的战友，倒也不显得孤独，他只是闭上双眼，一道道熟悉的场景和画面，就好像跑马灯一样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 长安城的城门，街道，一户户商家，酒楼，人声鼎沸，街道里依旧熙熙攘攘，卖包子的小铺还在传来着叫卖声“买包子嘞，好吃的包子”。 “凌羽，你回来了。”素裳还是那么明艳动人，她的声音犹如黄莺出谷般清脆悦耳，她轻轻一笑，如春花绽放，美不胜收；眼眸流转间，似秋水荡漾，含情脉脉。 “嗯，我回来了。为夫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爹。好不容易能回来一趟，快陪叶儿一起练功。”樊一叶从庭院中跑来，抓起一双大手。 “爹，给我再讲讲您行军打仗的故事吧！还有那些天底下的趣事。”樊一叶眨着他那双如星辰般干净明亮的眼眸，满是期待地望着樊凌羽。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向父亲提出这样的请求了，但每次听到父亲讲述那些惊心动魄的战争场面和离奇古怪的天下奇闻时，他总是感到心潮澎湃，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个充满热血与冒险的世界之中。 思绪至此，樊凌羽嘴角泛起微笑，此刻他突然觉得无比轻松，再也不用领兵打仗了，也不用再管朝廷如何，那些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人性险恶，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只想陪着自己的家人，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可这，终究是没了机会…他后悔了，为什么没有趁着还有时间多陪陪他们母子。 微风拂过，吹动着他的发丝，最终在众人的目光中，他的头慢慢低了下去，没了气息。。 方文看着眼前的男人，也不敢上前，事实上对这个守护了大周数十年的男人，他也敬佩不已，这个男人理应得到更好的待遇，只是各为其主，不得不如此。想不到这个时代如此优秀的男人，文武双全的大将军，这样一个传奇的人生，就此谢幕。 “把樊将军尸首带回都城，樊家军众将士后就地下葬吧。”方文看着四周的秃鹫，想了想还是不忍心让他们暴尸荒野，任秃鹫啃食。 仿佛连上天都在惋惜一般，天空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初春的第一场雨在这个时候如约而至。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滋润着大地，带来了一丝丝凄凉的气息。 两日后—— 长安城也下起了雨，而且下的比别的地方都要大些，雨滴轻轻地敲打着窗户，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秘密。街道上的行人纷纷撑起了雨伞，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雨水滴落在水面上，溅起了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乾坤宫内。 “什么？你再说一遍？” 皇帝玄烨紧张的从龙椅上站起来，快步走下，瞪大眼睛看着跪着的方文。 “启禀皇上，樊将军，连同樊家军全军覆灭！” 玄烨听后不由得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身边徐公公连忙上前扶住。 “皇上，保重龙体啊，皇上。”宫殿中一众朝臣见状纷纷劝道。 “樊将军决定带领樊家军先行支援代县，谁想那胡人真如将军所料，当夜举兵突袭，将军守住城池之后，又出城迎战，不料中敌埋伏，待吾等赶到之时，已然回天乏术，下官也只有将那剩余胡人剿灭，以慰樊将军在天之灵，奈何那叫阿尔汉的胡人将军太过厉害，下官也是被他断了一臂啊！” 方文一脸悲愤的继续说道，语气之诚恳。就差流出眼泪了，还不忘顺便卖可怜，希望皇上能够看在他英勇奋战的份上予以赏赐。 玄烨听完，上前直接一脚把方文踹翻在地，“断臂？？你怎么没死啊！” 方文哎呦一声连忙直起身子继续跪好，断臂的伤口疼的他冷汗直流，愣是不敢多出一声。 “将军，将军的尸首在哪里？朕不信，樊爱卿不会这么容易死，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玄烨指着方文愤怒的说。 “下官…下官早已将樊将军尸首送往将军府。就是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命人抬棺上殿啊。” “徐公公，即刻出宫，随朕去将军府！” 玄烨决然的说道。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两个字：“退朝。” 满朝文武百官都不敢再说半句话，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冲撞眼前这位皇上，许多平日里和樊凌羽交好的官员也都是唏嘘不已，一脸的惋惜。 此时，长安城的街道上，往日繁华的街道显得异常落寞，家家户户都没了欢声笑语，好像他们知道，对他们来说一个最重要的人走了，这个天就要变了。他们都在一起等着出殡那天，一起送送这位护国将军。 在某处隐蔽的巷子里，一身黑色衣袍，披着蓑衣的男子正在警惕的张望，他带着草帽，面目狰狞，被刀的划过的道道疤痕看上去极为恐怖，看着巡逻的内卫府兵，转眼间便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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